Friday, February 29, 2008

五种避孕法

不方便不舒服的避孕方式,慢慢会使我们的身体对性产生“排斥反应”,严重影响抵达快乐的机会与能力。来自美国的社会学家劳瑞斯女士,发现她周围的中国女性同事,有超过75%的人选择女性宫内节育器(俗称“上环”)做为避孕方式时,大感吃惊。

  避孕,应该选最便利舒适的,选符合阶段性生理状态的。

  1、口服避孕药

  舒适度最高的避孕方式之一,短效避孕药(如妈富隆)每日服一片,或在月经结束之日起连续服用22天,可规律月经,对经前腹痛、烦躁等症状都有帮助。很多女性在习惯服用短效避孕药后,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光洁了。

  为解决短效口服避孕药的漏服问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供借鉴:在电脑上制作当月月历,剪贴在药瓶的瓶身上,每服一片,做个相应的记号,夫妻间互相提醒,可防遗忘。

  新一代的短效避孕药通过成分的改进,已有效改变了老一代的避孕药导致发胖、长痤疮、毛发增多等副作用,并且对胎儿的发育毫无影响,也就是说,只要你们身心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准备要一个宝宝,停药后马上就可以妊娠。

  一杯清水送一片药,就可以制造毫无隔阂的性爱,多么方便。

  当然,对于口服避孕药,需要澄清的一个误会是:不少年轻女孩嫌每日服药麻烦,干脆事先不做“预备”工作,直到经历了性事,才慌慌忙忙出门买紧急 避孕药服下。妇科专家甚至叫这种年轻女孩为“毓婷族”。事实上,这种做法是夸大了紧急避孕的“神奇效果”。几乎所有的紧急避孕药都是通过对排卵和子宫内膜 抑制而起作用的,因此,在同一月经周期内连续、多次服用它,会增加月经紊乱的发生几率,也会增加失败率。

  也就是说,紧急避孕药偶尔使用,效果还值得信赖。你要是频繁求助于它,等一阵子,你就得去看老中医来调理月经了。

  2、安全期避孕法

  舒适度同样是最高的避孕方式之一,最受男性欢迎,因为可以在习惯于各种“严防死守”的避孕措施之余,享受到一种伊甸园里才有的乐趣。然而很多女 性在同样陶醉于它的“无障碍接触”的快意之余,却始终对它的安全性有所忐忑,尤其是一年之中有过两次以上“中彩”记录的女性,慢慢会对这种方式心怀忧惧, 她们的紧张心态,要到下一次“老朋友”如期赴约,才得到放松。

  是不是说安全期避孕法就一定不牢靠?那倒不见得。20%的失败率是统计出来的,而且导致安全期避孕失败的理由,更是多种多样,包括月经不规律,生活环境发生变化,工作压力陡增或与伴侣小别胜重逢等,都会造成安全期紊乱。而这一紊乱不一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很多女性有稳定的生活工作环境,有朝夕相处的伴侣,每个月的月经周期都是28天或30天,为什么不能在“万无一失”的时间段享受一下安全期避孕?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配合一下体外排精的避孕过程,可以将避孕成功率提高到男用避孕套相接近的程度。

  男人并不反对体外排精,因为在冲浪般抵达高潮的一刹那之前,有一个“急停”动作是非常刺激的,很多男人相信这暗示自己收放自如的能力,是果决和控制能力的体现。

  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不愿体外排精,虽然他一再声称:“这种急停的难度太大了。”但只要精神集中,想做到并不太难。让他配合时,不要怨责,而要哄劝。你肯哄他,他就不会强调:“精液对你有好处,是最好的美容品。”再说,这不是安全期嘛!

  3、男用避孕套

  对女性来说,这是舒适度仅次于口服避孕药和安全期避孕的避孕法,虽然你的男伴大声抱怨“麻烦”、“隔靴搔痒”,但一次性使用的安全套,避孕效果 高达99.6%,而其“不适感”,仅仅是塑胶制品与阴道摩擦时有一点点“微辣感”。相信男性的生理感觉也一样,他们的不适,百分百都是心理作用。

  在最开放的大学,生理课讲座上的一个小游戏,就是比赛“吹避孕套”,这一游戏旨在消解对避孕套的神秘印象,让男女同学懂得使用避孕套的种种好处:安全避孕、延长射精时间、预防性病和艾滋病。

  已婚夫妇使用安全套避孕的比例,在中国城市为31%,农村只有12%,而这个比例在日本是56%,新加坡是71%,甚至在印度,也有43%。为什么很多中国女性弃这样舒适廉价的方式不用?答案是“他不想用,我怕他不高兴”。

  其实在避孕过程中,这种以男性的感受为主体的习俗应该改一改,避孕必须以女性为主体,因为正是她们,单方面在承担性事的后果。做妻子的可以找机 会跟丈夫谈一谈,尽量在使用安全套避孕方面达成一致。当然谈的时候和做的时候,都不要“义正辞严”,不要让对方认为他是在尽义务,在单方面做出牺牲,而是 要强调“戴套”的情趣性。各种炫彩水果色的避孕套、超薄及凸点式避孕套,完全可能给闺房带来一种想入非非的色彩。关键是你怎样去诱导他,与他一同完成这场 生动的前戏。

  事实证明,只要坚持,35岁以上男士欢迎避孕套的人数,比27岁时多一倍。随着婚龄的增长,他们越来越多地发现避孕套的好处,比如,拉长了射精时间,使双方的满足感更强烈;又比如,事后不必忙着去洗床单。

  4、结扎避孕

  当然,在做结扎手术的时候是不舒服的,会有局部疼痛和红肿现象,但两三天后这种“手术后遗症”就消失了,这个时候,一种“一劳永逸”的轻松感会 使双方享受到年轻时不可能有的“第二春”。以后的每次性事都会变得“了无负担”,舒服极了。在日本,做结扎手术被认为是解放已婚主妇的行为方式之一,也使 她们对性的满意度远远高过结扎之前。“再也不必受人工流产之苦了,从此可以享受‘纯性’的欢乐。”

  如果双方商定要成为丁克夫妻,结扎是最好的避孕法。结扎不会影响体内性激素水平,它只是堵塞了精卵相遇的通道,因此,完全不必担心它会消泯人的第二性征,或令结扎者提前进入更年期。

  结扎的惟一坏处是,一旦反悔,又想生孩子了,想恢复正常的排精或排卵,殊为不易。

  相对而言,做输卵管结扎的难度要比做输精管结扎大,因为女性的性器官深藏体内,做这个手术痛苦要大一些,一旦希望丈夫去做手术,双方要进行充分 沟通,做妻子的也要体谅其一时的情绪波动,毕竟手术之后,他会觉得自己有点“特殊”,也有为对方做牺牲的心态。另外,特别敏感、神经质的女性不宜采取此种 避孕方法,因为她会莫名其妙地担忧独生子女的健康和安全问题,认为结扎是“断了后路”。如有此隐忧,还是采取其他的避孕手法吧。

  5、子宫内避孕器

  一种相当不舒服的避孕方法,安放避孕器时的手术规模与人工流产相差无几,同样要使用宫颈扩张器,整个腰部又酸又胀,有坠痛感。安放之后的避孕效 果因人而异,也取决于医生安放时的位置和手法。小部分女性会对置入的“金属环”产生排异反应,表现为经量多,经期长,来月经时腹痛加剧。普通子宫内避孕器 的有效期为5—8年,取出时也相当痛苦,又得使用宫颈扩张器,当“金属环”与子宫壁发生粘连时,还会导致疼痛和出血。

  这种避孕方法的惟一好处是:男人在避孕过程中处于“舒服”的旁观状态,他可以享受“无隔阂接触”,又不必支付任何代价。但从女性的角度而言,在 避孕器置入和取出的过程中,她却必须承受手术台上的两次孤立无助。非但如此,亦有约8%的例子,是子宫的排异反应过于强烈,多量经血汹涌而下,居然能将安 放的避孕器也冲下,女性本人并不知晓。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意外怀孕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很多夫妻在女方采用此措施后,并无其他避孕辅助手段。自我监控是必须 的,置入子宫内避孕器后的第2个月和第4个月,要做B超两次,以确定它是否还在“坚守岗位”。以后应每年做B超一次,以确保避孕效力可以进行到底。

Sunday, February 24, 2008

秦晖:中国奇迹与东欧困境

“走出‘文革’”的改革

中国的改革进程,如果按通常的说法从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算起,已经历整整30年。而邓小平曾经有个说法:其实,“改革在1975年就开始了。那时的 改革,用的名称是整顿”。从个人角度讲,邓小平这样说有其道理。因为1975、1978这两个年份都是他复出掌舵之年。而从实际历史进程来讲,这个说法也 有相当的逻辑根据,因为这两个年份都是摆脱“文革”的标志年:1975年是在毛泽东还在世但已渐失工作能力的情况下,邓小平利用实际主政之机“暗渡陈仓” 式地试图摆脱“文革”,但被毛泽东生前最后一次政治铁腕所挫败。而1978年在毛去世后,邓小平在人心所向的气候下终于战胜坚持毛泽东路线的“凡是派”, 使中国真正摆脱了“文革”。所谓改革在其原初意义上就是摆脱“文革”,因此无论以1975年还是以1978年划线,应当都没有什么问题。(http: //www.cass.net.cn/chinese/y_party/yd/yd_l/yd_l_019.htm,中国社会科学院主办:《为中华之崛起 ——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
但是“摆脱‘文革’”并不等于走向市场经济,尤其1975年的“整顿”实际上强调的是恢复计划秩序,向如今被认为是“苏联模式”而“文革”时期被谴责为 “修正主义”的那一套靠拢,而根本与市场化背道而驰。人们应当记得,甚至在“四人帮”倒台后很长时间,像温州那样在“文革”的混乱中自发出现的市场化苗 头,那时都是被当作“四人帮”统治的恶果而受到严厉谴责并成为“整顿”对象的。
而另一方面,“摆脱文革”又决不仅仅是摆脱1966-1976那十年,因为按照薄一波回忆录的叙述,实际上早在1956年否定一长制、实行政工治厂后, “苏联那一套”就在中国吃不开了。改革前中国与苏联虽然都有相似的意识形态,其体制,尤其是经济体制还是颇有区别。在工业方面,这种区别从1956年中国 批判“一长制”开始凸显,到大跃进时代出现与“马钢宪法”(当年中国人对以苏联马格尼托哥尔斯克钢铁联合企业经营管理模式为代表的工业体制的称呼)对立的 “鞍钢宪法”,直到后来长期、全面的“反修”。实际上,“文革”前毛泽东与刘少奇等人的矛盾,除去纯个人因素的成分,如果说还有所谓路线的分歧的话,那几 乎就是“农民战争式的命令经济”还是“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经济”,或者说是“鞍钢宪法模式”还是“马钢宪法模式”、只讲“政治经济学”还是多少讲点“计划 科学”的区别。
众所周知,在苏联,改革前曾长期坚持以计划经济批判“市场社会主义”的教条倾向。而在中国,那时并没有“市场社会主义”的问题,改革前20余年间不断的 “反对修正主义”,与其说是以计划经济反对市场经济,毋宁说是以胡闹的命令经济来反对理性的计划经济倾向。当时经济上的“反修”举动,除了反对“三自一 包”带有一点“反市场”色彩外,其他如反对“消极平衡”、反对“条条专政”、反对“托拉斯化”、反对“一长制”与“管卡压”、取消所谓“不合理的规章制 度”、推行消灭分工的“五七道路”和反优化配置的“五小工业”等等,都是反对理性计划机制的。刘少奇、薄一波这些所谓“修正主义者”那时并没有搞市场经济 的念头,他们只是想要多一点理性计划经济,少一点大轰大嗡。但在那些年月中后者是优势是主流。根据薄一波的回忆,在改革前的30年里,除1956年以前局 部(如东北)有较多理性计划的成分、1962-1964年间又有更弱的“恢复”尝试外,连“八大”到“反右”之间、“四清”到“文革”之间这些一般被认为 尚属正常的年月,理性计划亦无力推行。更何况反右、大跃进与“文革”那些年月?(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年,961-982页)
这一切造成了中国与东欧改革前体制的不同。虽然中苏旧体制都是在落后的农民国家里发生革命的结果,带有希克斯称为前市场的传统时代“命令经济”的特征,但 此前俄国受工业文明、市民社会的影响毕竟深一些,其体制较多具有工业文明的“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成分。从列宁欣赏福特制、泰勒制,斯大林时期的“马钢宪 法”强调专家治厂、经济核算、科层管理与一长制,直到勃列日涅夫时代大兴数理经济学,强调要素配置的最优化模型,逐步发展了一套“科学计划”体制。该体制 与规范的市场经济相比固然既无效率也不人道,但与大轰大嗡的农民战争式的“运动经济”和长官意志的“命令经济”相比,至少在效率上要强得多。苏联把“科学 计划”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以致在这一方向上已无发展余地,而另寻出路则要付出打乱原有的“科学计划”的代价。
中国则不然,其所建立的更多是带有传统农民战争色彩的、“无计划的命令经济”,体现的与其说是工业文明的科学主义和经济理性,毋宁说是农业时代的长官意志 与浪漫激情。中国的“鞍钢宪法”与苏联的“马钢宪法”;中国的党委负责制与苏联的一长制;中国的政工治厂与苏联的专家治厂;中国的群众运动与苏联的科层管 理;中国的政治挂帅与苏联的经济核算;中国直到改革前仍只知道“政治经济学”而不知数理经济学,而苏联改革前数理经济学或曰“计划科学”已经是主流;中国 的“小而全”、山头经济和“三边工程”与苏联的强调优化分工、规模效应、科学布局……都反映了这种农业时代的“命令经济”不同于工业时代的“计划经济”。
当然,再“理性”的计划经济,虽然可以做到运筹学与线性规划下投入产出函数的“最优化”,却无法适应每个人千变万化的消费偏好;虽然可以做到静态的“计划 均衡”,在极端的“分配经济”中甚至可以消除市场试错过程中难免的过剩与不足交相波动,但却无法拥有动态均衡的市场竞争所产生的创新激励;虽然在实物指标 上它可以很有“效率”地生产出大量的产品,但在以可感知福利为基础的效用增益效率方面却远不如市场经济。而最根本的,正如布哈林当年所说:计划经济“必须 消灭所谓劳动自由,因为‘劳动自由’是同正确组织起来的‘计划’经济和劳动力的计划分配不相容的”。何止“劳动自由”,在无视个人偏好的情况下“消费者主 权”不复存在,个人成为整体机器上的“螺丝钉”,劳动、消费乃至整个生活以至思想,在逻辑上都有被“计划”的趋势,在这一点上“理性计划”与非理性的胡闹 并无本质区别。而这后果远比科尔奈讲的“软预算约束”要严重。(布哈林:《过渡时期经济学》,三联书店1981年,126页)

“乔厂长”比“普隆恰托夫经理”能干?
因此,再“科学”的理性计划体制虽可以有效地完成工业化原始积累 (非理性的命令经济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但迟早也会面临变革。而一旦变革,越“科学”的计划被放弃所要付出的代价 (所谓改革阵痛)就越大。这代价包括“市场均衡”尚未建立,“计划均衡”已被打破;效用增益效率尚未改进,实物投入产出效率却下降了;竞争—创新激励尚未 形成,强制积累功能已经瓦解。而且,这些代价的大小与“渐进”还是“激进”并无明显关系。从中东欧到前苏联的30个转轨国家尽管在“渐进”与“激进”、左 派掌权还是右派掌权等方面千差万别,但转轨初期无一例外地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经济衰退。而且“渐进”国家付出的代价未必小于“激进”国家。计划经济固有的 创新效率差、效用增益低以及“设计”人的行为这种思路本身的非人道性,是再钻“最优化”的牛角尖也无法解决的根本弊病。进入1980年代后,“计划最优 化”已出现明显的边际效益递减。而西方市场经济却在这时出现了信息技术革命、产业结构升级和“里根-撒切尔繁荣”。形势迫使苏联人不得不改弦更张。但是, 放弃这样严密的“科学计划”对经济的冲击是很大的。东欧人在这一过程中无疑有这样或那样的失误,但即使避免了一切失误,一个时期的经济滑坡也在所难免—— 最明显的是:甚至连并没有面临转轨问题的芬兰,仅仅由于她与经互会国家贸易比重很大,也受累于理性计划的废弃,在1989年后经历了连续数年的经济大滑 坡。1991-1994年,芬兰国民生产总值从1220亿美元降至958亿美元,降幅达21.5%。(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1994 Book of the Year, Chicago: EB Inc., p.607; 1997 Book of the Year, p.605.)
反观中国,一方面它在“计划经济”方面还有极大的改进余地,不像苏联那样已经走到尽头,非得彻底改换“路线”不可;另一方面中国根本没有享受过“科学计 划”的好处,当然也不必承受放弃“科学计划”所要付的代价。中国改革前的“文革经济”本来就具有“既无市场又无计划”的特点,也就不存在苏东那样从理性计 划陷入“无计划无市场”的转型阵痛的问题。“文革”时期中国本来就没什么计划均衡可言,实物投入产出效率已经十分低下,强制积累的功能虽不亚于东欧,但 “瞎指挥”对这些积累的浪费更甚于东欧。因此“文革”后期的中国经济实际上处于“只要不再胡闹,怎么干都比以前好”的状态。事实上我们从林彪事件后披露的 所谓“571工程纪要”之类文件可以看出,毛泽东身后出现变革,几乎已是呼之欲出的事。
正是这种“改革前的胡闹”为后来的变革创造了“无代价增益”的前提。事实上,以1975年“整顿”开始的前期中国改革与其说是摆脱苏联模式,不如说在许多 领域是放弃“运动经济”而恢复苏式管理,放弃“鞍钢宪法”而部分恢复“马钢宪法”,用邓小平的话说就是:“把经济搞上去,首先是恢复生产秩序。凡是这样做 的地方都见效。”而用“文革话语”说,那就是“修正主义”来了。事实上,改革初期我国国有企业采取的许多改善管理的措施,与苏联后期搞的“谢基诺实验”、 “兹洛宾方法”、“列宁格勒经验”、“新波洛茨克方式”等等都可以说异曲同工。甚至那时流行的“大厂文学”,以著名的《乔厂长上任记》为代表,也与苏联后 期的“大厂文学”如《普隆恰托夫经理的故事》等如出一辙。两者都提倡专家治厂、“科学”管理,既抵制政工人员的瞎指挥,又完全没有市场营销的概念。
但是“停滞时代”的“普隆恰托夫经理”黔驴技穷回天无力,而“走出胡闹”的“乔厂长”却大展宏图开始了“奇迹”,这与其说是后者比前者更能干,毋宁说是后 者的前任比前者的前任更糟糕。在“乔厂长”上任的时代,中国无论是走市场化改革的道路,还是建立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都能带来经济绩效的提高,而戈尔巴乔 夫时代的苏联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

失去的只是锁链:改革前期的公正性增益
理性计划与非理性的命令如果对改革的效率增益有影响,那么改革前体制的束缚——保障功能是否协调则有关改革的公平性增益。
某些自由主义者也许会认为一切“非自由”的安排都没有正当性,但实际上,人们之所以接受某种束缚性共同体的安排,不尽然是因为强制。如果自由能够交换“安 全”,包括广义的安全即社会保障,人们是会权衡的:假如牺牲较少的自由能换来较多的保障,那么这种束缚可以被认为是公平的。如果自由的牺牲与保障的获得程 度相当,那么这种体制至少也并不显得太不公平。事实上,民主社会主义与福利国家的制度安排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得到相当多的现代公民的拥护。中国与东欧改革前 的旧体制当然不是民主社会主义,人们也没有权力(通过选票)在这两者间进行权衡和交换。但体制的束缚与保障功能仍成为“不自由”的两面而给人以不同的感 觉。一般地说,任何改革前体制都没有实现所谓“共同富裕”的乌托邦,但很多国家这种体制具有的社会保障功能还是明显的。而走出旧体制的“转轨”过程,用马 克思的话说就是“两种意义上的自由”过程:既摆脱了束缚,也失去了保护。
不同的利益群体在旧体制中受到的束缚与保护程度是不同的,相对而言,受到束缚少而得到保障多的群体会觉得这个体制比较公平,反之会觉得它不公平,并强烈地 要求变革。同样对于转轨过程而言,如果某个群体在此过程中摆脱的束缚多于他失去的保障,甚至是只摆脱束缚没有失去保障,他们会拥护改革并认为它是公平的。 而如果摆脱的束缚很少而失去的保障更多,他们就会感到不公平了。这两类群体孰众孰寡,就决定了整个社会对改革的接受程度,或者说是改革的“公平”程度。
与民主福利国家的价值体系相比,改革前旧体制的社会保障在其价值体系中的地位本来就较低,尽管旧体制的意识形态基础也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但这种“理 想”的基础是所谓“科学”而非人道,为了合乎科学、因而据说最终也合乎正义的目的而强制人们作出牺牲,是合乎逻辑的。苏联建国初期很有影响的普列奥布拉任 斯基的《新经济学》就把“苏维埃经济”的发展分为两个阶段,前为“社会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后为“社会主义积累”时期。他认为发展普遍福利那是到了“社会 主义积累”阶段的事,而在此之前的“社会主义原始积累”时期,苏维埃的任务是“比资本主义更严厉地‘剥削’农民”来完成原始积累。因此苏联在整个斯大林时 代,农民在受到严厉束缚的同时根本没有什么福利可言,甚至不只一次地出现过饿死大量农民的“体制性饥荒”。如果那个时候发生转轨,农民的热情恐怕不会亚于 中国式的“改革奇迹”。然而历史并没有这样演进,而苏联毕竟在“理性计划”的安排下相对有效地利用了牺牲农民利益乃至生命换来的“原始积累”,完成了工业 化与城市化过程。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不仅农民人口已是少数,而且苏联工业的积累也已不必依靠“剥削”农民。相反地,工业“反哺”农业的过程已经出现。当 时苏联农业中不仅国营农场比重已经超过集体农庄,而且自1966年最高苏维埃通过“关于全苏集体农庄实行有保障的工资制”决议后,集体农庄成员的福利保障 水平也与城市国营企业工人大体相当了。于是当市场经济转轨开始时,苏联农民的感受与我国农民在1980年代改革时的感受相差悬殊,而与我国1990年代国 企改革时工人的感受却有类似之处:失去保障的“代价”成为出现严重问题和不公平感的根源。
而在一些东欧国家还有更为悬殊的情况:不仅捷克、东德等原来就已工业化的国家没有原始积累问题,像波兰、南斯拉夫等国,原来在共产党时代就没有搞集体化, 他们的农民一直是私有小农,拥有不亚于我国农民改革后才拥有的种种自由,而当时的体制为了增加意识形态对农民的吸引力,在农民人口比例不大而且工业化水平 较高的条件下给他们的小农提供了相当高水平的福利保障。如波兰1972年全国农民实行公费医疗,1978年全国农民实行退休制,同时还建立了国家财政支持 的农业产前产后服务系统(即所谓“农业圈”制度),而为了争夺对农民的影响力,教会方面也与政府展开“支农竞争”。如1983年教会就建立了20亿美元的 农民援助基金,向农民提供各种生产、生活保障。这样到了市场经济转轨时,他们的农民就与我国的农民处于完全相反的境况:他们原来就没有多少束缚需要摆脱, 而原来受到的高水平保障却有失去的可能。因此毫不奇怪,波兰转轨初期最抵触的阶层就是农民。
与这些国家不同乃至几乎相反的是:我国改革前体制的“原始积累”不仅力度大,而且由于缺乏“理性计划”浪费严重,以至尽管从数字上看到改革时我国产值中工 业的比重并不低,但它缺少自我积累的能力,一直处于靠“剥削农民”来维持的状态,致使我国农民在旧体制下受到比苏联、东欧更严重的束缚,而基本得不到什么 社会保障。一个突出的事实是:除了众所周知的三年大饥荒造成饿殍盈野的惨剧外,农村小规模的非自然原因饿死人现象从统购统销时代一直到1975年在档案中 都时有发现。周其仁先生曾说,改革前我国的工农业都是“国家控制的经济”,真正的区别不在于“全民”还是“集体”,而在于当时的国营企业是“国家控制、国 家承担控制后果”的经济,而农村人民公社则是“国家控制、农民承担控制后果”的经济。这实际上指的就是农民只受严厉束缚,而几乎得不到国家的什么保障。在 这种情况下,经济转轨初期对于农民而言几乎是无代价的好事,套用一句老话,他们在改革中“失去的只是锁链”。
改革前中国的人口80%以上是农民,仅这一点就决定了改革前期绝大多数人是受益者。而这一“公正性”又因改革起因于“走出文革”而进一步凸显。

经济学上有所谓“帕累托改进”的说法,指那种所有人都受益,只是受益多少而基本无人吃亏的过程。但是这样一种过程的实现在历史上其实很罕见。因为现实生活 中存在种种利益冲突,所以现实的改进通常都是“非帕累托过程”:或者是多数人受益少数人吃亏——一般认为这就是可取的;或者是少数人受益多数人吃亏——这 就不可取。而改变这些过程的“改革”或“转轨”也就面临两种情况:或者是改变了上述可取的过程,那就成了多数人吃亏的“不公平改革”;或者是改变了上述不 可取的过程,那就是多数人受益的“公平改革”。但是无论哪种情况,改革都有人吃亏,因而面临吃亏者的抵抗,或者至少是不合作。也就是说,无论改革总体上 “公平”与否,它都很难具有帕累托改进的性质。换言之,改变一种非帕累托过程的改革,一般都是另一种非帕累托过程。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定律。
但是,如果有一种过程是所有人都吃亏,只是吃亏有多少而基本无人受益,那么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负帕累托过程”。事实上,这样的过程历史上也很罕见,以至 于一般经济学著述只有帕累托改进和非帕累托改进的提法,根本没人谈论“负帕累托”的问题。但是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过程,那么改变这种“人人都吃亏”状态的改 革自然就会使人人都得利 (尽管有多少之分)。亦即这种改革将具有帕累托改进的性质,这是不难理解的。
“文化大革命”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历史上罕见的“负帕累托过程”。在那些年里,中国的“当权派”与“造反派”、社会精英与芸芸众生、知识分子与工农、汉族与 少数民族、高干子弟与“狗崽子”、“左派”和“右派”都先后被折腾得够呛,社会在一波波残酷的斗争中也被弄得满目疮痍。古今中外,很少有哪个运动能够这样 几乎“得罪了一切人”。无论今天面对改革中的弊端,社会上对“文革”的看法出现多少分歧,一个应当承认的基本事实是:在1975-1978年间,除了“四 人帮”等极少的若干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走出文革”——尽管他们对于走向何方可能并无一致意见。因此,当时邓小平走出“文革”的“改革”的社会基础也 空前地广泛,而且几乎所有人在改革初期也确实是得到了或多或少的益处。“改变负帕累托过程的改革自然就会成为帕累托改进。”
然而相比之下,绝大多数中东欧国家虽然体制弊病也很严重,却没有出现“文革”这样的乱世。不仅特权阶层是改革前“非帕累托过程”中的受益者,某些垄断部门 乃至受特殊照顾的集团也在集权体制中相对受益。因此他们的转轨也只能是从一种非帕累托过程走向另一种非帕累托过程,很难得到像我们“走出文革”那样几乎是 举国一致的认同。尤其在民主制下,“非帕累托改进”式的转轨充满复杂的讨价还价和艰难的博弈,所谓“休克疗法”其实只是一种理论想象。民主国家岂是谁想 “休克”就能休克得了的?倒是我们这里的“仇和现象”属于以铁腕手段强行“休克”的典型。——当然,那是下一阶段的事。1978年的帕累托改进是用不着仇 和的。

■ 如果有一种过程是所有人都吃亏,只是吃亏有多少,而基本无人受益,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负帕累托过程”。“文化大革命”是一个历史上罕见的“负帕累托过 程”。因此,邓小平“走出‘文革’”的“改革”当时的社会基础空前广大,而且几乎所有人在改革初期也确实得到了或多或少的益处。

■ 匈牙利经济学家沙巴说:东欧的前计划经济运行得相对成功,这使转轨成为“一次痛苦的长征”。而中国“文革”式的倒行逆施,则使得转轨“成为一场愉快的郊游”。

■ 1992年开始第二波改革,邓小平谈到中国改革经验时就认为:现存体制“有个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干一件事情,一下决心,一作出决议,就立即执行,不受牵扯”。

改革的“凯歌行进”与矛盾的积累

匈牙利经济学家沙巴说:东欧的前计划经济运行得相对成功,这使转轨成为“一次痛苦的长征”。而中国“文革”式的倒行逆施,则使得转轨“成为一场愉快的郊 游”。(Laszlo Csaba,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Reform Strategy: China and Eastern Europe Compared'. Communist Economies & amp; Economic Transformation.8:1(1996), pp.53-65)这确实有相当的道理。改革前中国式命令经济与中东欧理性计划经济相比的极端无效率导致她可以“无代价放弃”和“放弃即受益”(无论是改 行理性计划,还是改行市场机制都能得到纯增益),以及包括绝大多数国民(农民)处在有束缚而无保障的状态,而“文革”的“负帕累托过程”更使改革初期出现 了人人受益的帕累托改进,于是无论在效率还是在公平性方面,改革头十年都相当成功,而且无需付出什么明显的“代价”。
从1975年的“整顿”开始,中国在“走出文革”的基础上一方面苏式社会主义(理性计划)有一定程度发展,另一方面市场经济的因素也随之而兴。在这个时 期,计划理性化与初步市场化都给经济带来改善,而此两者亦渐由互补而至抵牾。大体而言,1975-1992年经济体制的演变轨迹是:
1975-1978年:工农业恢复经济核算,“唯生产力论”兴起,“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成为基本国策。
1978-1984年:以“大包干”形式下自负盈亏的家庭农场复兴为标志,农业首先开始出现市场化趋势。而城市工业进入“乔厂长”时代:强化科层管理与经 济核算,追求计划平衡与最优化。但是,“乔厂长”的能耐很快出现局限性,加上这时东欧的匈牙利、南斯拉夫乃至苏联自身都开始出现计划经济的末世特征和改革 的尝试,而在当时“反苏反霸”的国际大背景下这种尝试很快在国内得到回应。同时在国门打开后,发达市场经济国家乃至新兴工业化地区与苏联东欧的兴衰对比也 刺激了国人。而且,由于改革前我国并未发展起苏东式的“计划科学”与数理经济学,流行的旧式政治经济学除了宣示“政治正确”外的确缺乏学术魅力,甚至连促 进“计划理性化”的功能也没有,因而很快在西方经济学传入后显得陈腐不堪。就这样在农村因素、国际因素乃至经济思想因素的综合推动下,市场经济因素很快向 城市与工业领域传导。
1984-1989年:我国工业出现在国有体制下引进“市场调节”的趋势,即所谓“政企分开”。它包括财政分配上的“利改税”、投资上的“拨改贷”、流通 上的“双轨制”与经营上的承包制,乃至发生1988年的价格“闯关”。与此同时农村改革出现第二波:乡镇企业兴起,并且很快突破画地为牢的“拾遗补缺三不 争”限制,发展到“三分天下而有其一”的地步,在农村产值中的比重开始超过农业(种植业),农民也开始由“离土”而“离乡”,“非农化”之潮开始兴起,传 统的身份壁垒开始动摇乃至局部坍塌。
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改革初期的计划理性化与初步市场化双重增益现象开始逐渐淡出,计划与垄断(哪怕是“理性”的)与体现人们个性发展的市场自由趋势日益产 生矛盾。乡镇企业摆脱“给国有大企业拾遗补缺”和“不与国企争资源、争市场、争人才”的桎梏就是一个例子;而同时工业承包制导致的“短期行为”、“公鸡下 私蛋”、“个人负盈公家负亏”,双轨制下导致的“官倒”,也使改革的公正性开始出现问题。而导致1980年代末的改革危机。直到1992年“南巡讲话”, 改革才在新的基础上重新开始。
这样,依靠“过去的糟”来凸显“现在的好”这个中国奇迹的第一阶段便落下帷幕。依靠市场化与计划科学化双重增益提高效率、靠走出“负帕累托”实现相对公平的帕累托改进,这样无论在效率还是公平方面似乎都“无代价”的改革,已经近于尾声。

靠什么降低“交易成本”?
1992年改革“第二阶段”起步后,形势已经发生变化:一方面,苏联东欧体制的相继崩溃使得“计划经济”声誉扫地,在我国本来就先天不足的“计划科学化” 也失去了进一步发展为主导机制的可能。市场经济逐渐成为明确的发展方向。另一方面,1990一年后建立的体制成功地排除了左右两边的“争论”,也在很大程 度上消除了许多利益群体的博弈能力。中国这个“命令经济大家庭”在“父不慈子不孝”的状态下,“是否分家”的争论逐渐淡出,而“如何分家”的争论则被压 制,于是用一些经济学家的话说,“体制变革的交易成本”大大降低了。
这里应该指出,西方经济学中所谓的“降低交易费用”,是指保证各方交易(讨价还价)权利前提下,以整合契约的方式减少交易费用,而不是用剥夺一些人讨价还 价权利的方式为另一些人降低“费用”(用科斯的话说,就是用自由契约的企业,而不是用奴隶制来降低“交易费用”)。或者说,它是要降低全社会为维持交易体 制而付出的总费用,而不仅仅是用压制一部分人的办法为另一些人节省“出价”。但是在我们这里,“交易成本”理论的运用往往变形。
不过无论是否合乎原意,在我国既有制度约束下,这样的“降低交易成本”的确是“中国奇迹”在1992年后重新出现,乃至进一步发展的奥秘所在。如前所述, 民主转轨的东欧国家尽管在市场经济转轨中的“渐进”“激进”情况不一,但是都做不到我们这样的“降低交易成本”。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主导,转轨时期在她们 那里常见的景观是:“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征地客。”这种“东欧困境”与“中国奇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从1992年开始的第二波改革,其基本特点有二:其一是改革的帕累托改进色彩不复存在;其二是“在市场化进程中以集权降低制度转换的交易成本”成为“奇迹”的主要原因。
这个时期通过几次重要的大会,主流理论已从1980年代的“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改变成“放弃计划经济,建立市场经济”。通过价格并轨而基本实现 了产品价格的市场化。在“现代企业制度”的名义下,我国的大批企业从承包制到“明晰产权”、“置换身份”,在“掌勺者私占大饭锅”色彩浓厚的背景下完成了 “转制”与“重组”。反思改革开放三十年,客观上呈现出如下特点:
与民主转轨国家一般都先搞民主私有化、后搞重组“增效”相反,我国一般都在产权改革之前先用国家权力来排除工人的讨价还价,实现了“减员增效”,避免了私 家老板裁员要克服工会阻挠的尴尬;然后已完成减员的企业才脱去“国有”帽子,恰在这时出台的“就业优先”(只要不继续裁员可以不计较资产卖价)客观上给规 避市场经济中正常的公开竞价机制,为“能人”以内定价格“置换”资产创造条件创造了空间。于是想裁的工人都裁了,要送的资产也都送了。如此交替呈现的“科 斯主义”和“凯恩斯主义”,加上仇和式的铁腕,就比许多民主转轨国家更顺利地完成了大批企业的产权改革,而且据说“交易费用”很低。产权改革配合“招商引 资”,使投资日益强劲,经济日趋繁荣。
与此同时,农村改革又先行一步:1996-1998年间主要采用管理层购买方式基本完成了“乡镇企业转制”。在多数农村,那些老百姓无法监督,因而也难以 公平分配的“公产”已经被不明不白地瓜分完毕,只剩下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法盗窃和隐藏,但却最便于公平分配的土地,却一直保持“公有”而不能落实为农民 的财产,而客观为后来提供了以备将来“圈地”之便。同时,1994年开始的分税制改革强调财政上中央集权但不集责,出现所谓“财权上收,事责下放”的趋 势。一方面上级财政的“汲取能力”迅速扩大,国家得以“锦上添花”强化投资,大城市基础设施日新月异,另一方面基层教育、医疗等公共品供应出现短缺,尤其 以农村为甚,而在维持“事责”的名义下,农民负担却日益加重,以至出现“农村真苦,农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呼声。这样改革初期农民“失去的只是锁链”的 情况明显地逆转,农民成为新一轮发展中主要的受损者。尽管高层注意到农民问题的严重性,并且下了大决心,通过2003年以后的免税改革减轻了农民负担,但 是方兴未艾的“圈地运动”又成为农村紧张的新土壤。
这个时期各种金融工具与虚拟经济也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国有垄断加上虚拟经济金融工具的有效组合,一方面为大批金融-房地产富豪用“批地加贷款,空手套白 狼”方式的崛起创造了条件,另一方面使国有垄断部门进一步疏离公共职能而凸显其特殊利益,形成“新国有化”与“权贵私有化”左右手联动的“原始积累流水 线”。

短 短十余年间,中国制造的商品洪流般充满世界,世界各地的资本潮水般涌进中国。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似乎指日可待。持续多年的高速增长增强了国力,也使许多 国人日益自信。如果说1989年的电视政论片 《河殇》还在忧患中国的“球籍”,那么2006年又一部热门政论片则在预言“大国崛起”了。

1992年后的十五年来中国所取得的进步是巨大的。但是另一方面,这十五年积累的问题之多也不容忽视。十五年来,中国借助铁腕体制降低“制度变迁的交易成本”,避免了一些民主转轨国家疲于应付的各阶层频繁博弈的“拖累”,实现了空前快速的原始积累。

这些年来,一方面规范化法治化的竞争规则正在形成,由此人们的自由得以增进;另一方面当代福利国家的种种进步也使中国的公共服务建设加快。可以说,文明世界的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不是斯大林主义)都在全球化中对我们有所促进,这也就是我们支持改革开放的原因。

抛掉“铁饭碗”,下海闯荡的国有企业女职工 资料图片

2005年7月5日,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旁的拆迁工地。 CFP图


全球化中的中国奇迹:“资本内逃”与“三顺差”

1992年以来的第二轮改革,给中国带来的变化举世有目共睹。而2001年的两件大事标志着改革开放进入了某种意义上的又一个新阶段:这一年“入世”的成 功使中国大踏步地进入全球化过程,而“9·11”事件及随后的全球反恐使西方注意力聚焦于伊斯兰地区,淡化了中美矛盾,促进了双方合作并改善了中国的国际 政治环境。两者都对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起了空前的推动作用。
新阶段除了延续1992年以来的进程外,还有几个明显特点:第一是经济加速,而且这种加速具有明显的外向型特征。有数字为证:“入世”后中国的外贸总额五 年呈三倍之增,从2000年的4743亿美元飞速增加到2005年的14221亿美元,2007年更达 21738亿美元。而顺差更是出现爆炸式增长:2004年为 320亿美元,2005年 1019亿,2006年达1775亿,到了2007年更增长到令人目眩的2622亿。不仅绝对值增长越来越快,相对增长率也越来越高:2007年与 2001年相比6年增长11.6倍,而最近三年竟增加了8倍还多!(http: //finance.sina.com.cn/roll/20080111/13301925575.shtml
刊中国新闻网报道;《海关总署: 2007年我国外贸顺差达2622亿美元》,《上海证券报》2008年1月12日)而流入中国的FDI则连续多年居世界第一(按有的统计口径则仅次于美 国)。2007年中国的经济不仅外贸依存度(外贸额与GDP之比)已经很高,外贸顺差率(顺差与外贸总额之比)也已高达12.1%,而战后时代曾经维持外 贸顺差额全球第一时间最长(长达21年)的德国,其顺差率最高的一年也就是这个水平。(1988年为12.7%,见《帕尔格雷夫世界历史统计 欧洲卷(1750-1993)》,经济科学出版社2002年,616页)除了石油输出国之类“天然顺差国”外,在世界主要贸易大国中这种情况很少见。
更耐人寻味的是:入世前我国的双顺差总额(贸易顺差与FDI之和)经常高于外汇储备增加额,人们普遍认为这意味着当时存在严重的“资本外逃”,并为此忧心 忡忡。但入世后这些年情况完全倒转:尽管双顺差总额高速增长,但外汇储备的爆炸式增长更厉害,外汇储备增加额反过来显著高于双顺差总额。许多人认为这是国 际投机资本(“热钱”)隐蔽地涌入中国的结果,并由此产生了另一种担心。然而,我觉得“热钱”固然有,甚至那些非法聚敛的资本也可能仍在“外逃”——只是 资本流入额更大,但是,那些流入的资本未必都是热钱。事实上,“热钱”冷钱都是资本,都寻求赢利最大化,两者并无绝对的界限。如果“热钱”流入后一直不撤 走(由于人民币升值与资本涨价两大预期持续存在,这是完全可能的),也要寻求长期投资可能。而更重要的是,在外资争相涌入中国的情况下,中国已经提高了进 入的门槛,并不是只要并非热钱就都欢迎。于是在国际资本过剩、理想投资场所不足而中国又有下文将述及的诸多引资“优势”的情况下,即便长期投资者也可能 “前门进不来进后门”,从而表现为外汇储备增加额中高于双顺差之和的那些“误差和遗漏”项。如果说这也是资本的一种“逃”术,那就不是中国资本“外逃”, 而是外国资本(为躲避他们的工会、福利制度等 “民主社会主义”的压力,或者为规避民主制下的“交易成本”)而“内逃”中国了。
中国资本“外逃”意味着腐败与非法聚敛,外国热钱流入则意味着金融风险,这两种问题今天无疑仍然存在。但是如果长期投资者也踊跃到了“前门进不来进后门” 的程度,那就意味着中国的确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投资乐园。这些并非纯投机的资本不是“恶意炒家”,(当然是在“恶意收购”这类语词的意义上。资本进来不是为 了搞慈善,即便“善意收购”也是为了赚钱,这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是确实想在中国长期赚钱的。他们如此看好中国,至少从经济增长的角度看当然是积极现象,说 明中国的市场经济建设的确有显著成果。而在整个外汇储备增加额与双顺差总额的平衡账上,从入世前大量资本“外逃”造成赤字“遗漏”,到如今更多的资本“内 逃”带来反向的巨额黑字“遗漏”,在入世前中国已经存在的“双顺差”(经常项目顺差与资本项目顺差)基础上,入世后又出现了“三顺差”(国际收支总平衡账 的 “误差与遗漏”项也由负数变成了正数),这可以说是新阶段的第二个特点。经常项目顺差意味着商品输出,资本项目顺差意味着资本输入,而“误差与遗漏”顺差 则意味着前两者比账面反映的更大,尤其是资本输入可能不只像某些年份有的统计口径说的那样“仅次于美国”,而是不亚于美国。于是,人们似乎有理由认为那些 “唱衰中国”的人已经输了,而看好中国的观点得到了证实。——当然,这只是在经济增长(或者说GDP增长)这个角度看。

“共识破裂”:改革争论的激化
短短十余年间,中国制造的商品洪流般充满世界,世界各地的资本潮水般涌进中国。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似乎指日可待。持续多年的高速增长增强了国力,也使许 多国人日益自信。如果说1989年的电视政论片《河殇》还在忧患中国的“球籍”,那么2006年又一部热门政论片则在预言“大国崛起”了。两部片子,真可 谓给人沧桑之感!
随着外向型增量的膨胀,经济的“游戏规则”也继续变革。2001年以来,在“改革”方面中国确立了“市场经济”目标,在“开放”方面中国实现了加入WTO 的愿望。尽管这个“市场经济”前面还有“社会主义”这个意识形态限制词,但现在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的市场经济也是有限制词(“社会市场经济”、“福利市场 经济”等等)的,而且除了官府的垄断与特权仍然严重外,中国如今对“市场经济”的其他“限制”(公共福利、劳工权利、社会保障、非营利部门发展、环保限制 乃至宗教传统的约束等等)绝不比所谓“发达市场经济国家”多。以至于像张五常先生等人最近称赞“中国比美国更自由”,而李嘉诚先生在疾呼警惕“民主化造成 福利社会”之余似乎并不担心民主的阙如会妨碍市场利好。另一方面,中国加入WTO虽然有过渡期特殊条款的保护,但这过渡期并不长,中国在全球化中“与国际 接轨”的速度应当说是相当快的。
无疑,1992年后的十五年来中国所取得的进步是巨大的。但是另一方面,这十五年积累的问题之多也不容忽视。十五年来,中国借助铁腕体制降低“制度变迁的 交易成本”,避免了一些民主转轨国家疲于应付的各阶层频繁博弈的“拖累”,实现了空前快速的原始积累。然而社会公正问题也越来越突出。我国如今不仅收入分 配的基尼系数不断升高,而且更重要的是因垄断和特权造成的升高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使得大众的不公平感比同等基尼系数下的国家更高。我国如今不仅存在着公 共品供给的不足,而且还叠加了“公共品缺少公共性”的体制弊病:早在改革前的旧体制下,收入高者享受更高的公共福利,而收入低者公共福利就享受得更少, “二次分配”不是缓解了,而是加剧了初始分配的不平等。这个弊病在如今单向度的市场化改革中不仅没有被克服,反有加剧的趋势。体制缺陷形成的“扩权容易问 责难,卸责容易限权难”,使得“放权让利”的改革变成了“弃责争利”,公共服务部门放弃服务责任,利用公共资源大肆“创收”,同时却凭借垄断权力排除来自 民间的竞争……
这一切终于冲破了“不争论”的樊篱,导致了近年来相当尖锐的“改革论争”,这成为新阶段的第三个特点:先是在对“掌勺者私占大饭锅”的批评持续多年之后, 以“郎咸平旋风”为契机发生了激烈的国企改革争论,接着“医改报告”又引发了以医疗、教育问题为中心的公共品供应改革争论,以及以物权法和农民问题为中心 的经济社会改革争论,等等。这些争论把1997年那场“自由主义与新左派”的“主义”之争深化为一系列的“问题”辩论,它们的种种现实利益背景已经穿透意 识形态的表象而凸显出来,从而使争论变得相当激烈,以至于有人惊呼“改革共识已经破裂”。显然,这些年来,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并没有像有些人设想的那样 “把饼做大”就能缓解“分饼不公”的矛盾,而是出现了经济发展与内部外部矛盾同步持续深化的现象。“上访潮”持续攀升,“群体性事件”大幅度增加。 1992年这轮改革初起时,人们曾试图把体制合法性建立在经济增长上,当时常说东欧垮了而我们没垮,就是因为我们经济搞得好。但是现在,经济高增长和社会 不稳定同时发展的现象使人对此说日益怀疑。如果说在意识形态上“不争论”不失为邓小平的智慧之举,那么在利益矛盾方面不允许博弈,就有极大的风险。


“尺蠖效应”与改革的调整

然而在现有体制下人们如何进行博弈呢?这些年来改革政策乃至改革战略不是没有调整,甚至可以说调整之频繁举世罕见,以至民间有“初一十五不一样”之讥。然 而似乎怎么调整都不对劲,这就是所谓的“尺蠖效应”:就像那一放一缩却只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的尺蠖,我们的政策一“左”,老百姓的自由就减少,但福利却难以 增加;政策一“右”,老百姓的福利就收缩,但自由却难以扩大。一讲“小政府”官员就推卸了责任,但权力却依然难以限制;一讲“大政府”官员就扩大权力,但 责任却仍旧难以追问。“右手”大动,公共资产就快速“流失”,但老百姓的私产并无多少保障;换上“左手”,老百姓的私产就受到侵犯,但公共财富仍然看守不 住。“一个萝卜两头切,左右都是他得”。于是客观上的“尺蠖效应”的进一步突出,成为新阶段的第四个特点。
就拿前一阵成为舆论热点的“医疗改革”来说吧,当初说是医疗福利萎缩和“过分市场化”使人看不起病,出路似乎在于加大政府垄断;然而不久就有权威消息披 露:中国如今的公费医疗开支竟有80%花在领导干部身上,这样的“福利”,究竟是谁之福,谁之利?增加这样的“公共品”,能改善老百姓的医疗吗?再如: “郎旋风”之后中国开始反对所谓“新自由主义”,一时似乎风向转“左”,没收陕西石油民企、在重化工等基础领域搞排挤民资的“新国有化”、划定国有垄断行 业等“大政府”政策纷纷出台,然而与此同时,新一波“股改”却采取了本质上近乎“国有股白送人”的私有化方式,其“右”的程度远远超过“郎旋风”之前的一 切国有股减持方案。吴敬琏先生略表批评之意,立即招来一阵骂声。也是,前些年为了国企“圈钱解困”,长期大熊市把高位跟进的广大散户小股民坑得够呛。如果 当初听吴先生的,在国企未改革不急于设局圈钱,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坑。既然被坑了,在股指已跌去三四成时用现今的股改方式来补偿,也算是补偿了被坑的 股民群众。然而那时不补,愣是让股指从2300多点跌到900多点,大部分小股民已经无法承受巨亏,被迫“断腕”退场,只剩下实力雄厚的大庄家等着“抄 底”了——这时“国有股白送”的改革才大举出台,客观上给抄底者奉送了3000亿元的净值财富!(《股权分置改革使流通股东财富增3000亿?》,北京普 蓝诺财经顾问中心:《每日财经专讯》第1237期,2006年7月20日)真叫来得恰到时候!郎咸平也好,巩献田也好,这时却不吭声了。如此尺蠖般的一收 一放,国有资产也送掉了,小股民的私产也亏掉了,只有那些有来头的抄底者两头通吃,既发了“国有化”的财,也发了“私有化”的财,你说这是“左”还是 “右”呢?
中国的很多调整都表现出这种客观上的“尺蠖效应”:今天强调加快城市化,便大举剥夺农民地权“圈地造城”,但农民进城后却得不到平等待遇;明天强调控制城 市化和“复兴农村”,便限制、取消农民迁徙权,但官府依然可以圈他们的地。今天说土地紧缺要“保护耕地”,于是就打击“小产权”,严禁农民卖地,但官府依 然想“征”就“征”;明天又说土地宽松可以放手开发,于是官府掀起圈地大潮,但农民土地仍然不许入市……显然,形成这种怪圈的原因就在于那种“权既不受 限,责亦不可问”的体制。在这种体制下即使政策设计者出于好心,实行起来却往往“扭曲”,跳不出“权家通赢”的圈子。而宪政下的“天平效应”(政策趋左会 增加人民福利,趋右则增加人民自由)则很难发生。
而中国与世界的双向互动扩大,尤其是中国对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力,则是新阶段第五个、也是最重要的特点。

“中国的全球化”与“全球的中国化”
回想2001年入世时,国内外的议论很多。而主流的议论是两种:一种人说,中国这种体制不适应经济全球化竞争,关起门来还凑合,在开放的全球化竞争中肯定 要垮下来,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崩溃论”。这是比较悲观的说法。还有一种说法比较乐观,说全球化会加速中国融入普世价值、接受国际规则。首先是接受市场经济 规则,将来还会接受法治、宪政民主等等。这就是“世界改变中国”、开放使中国进步,这当然是国人所希望的,也是世界人民所希望的。
应该说这种可能的确存在,这些年来,一方面规范化法治化的竞争规则正在形成,由此人们的自由得以增进;另一方面当代福利国家的种种进步也使中国的公共服务 建设加快。可以说,文明世界的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 (不是斯大林主义)都在全球化中对我们有所促进,这也就是我们支持改革开放的原因。
但我觉得,除了上面这两种可能外,其实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还有第三种可能。入世这些年来,中国表现出来的“竞争力”恐怕是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贸易与资本项 目的“双顺差”爆炸式的增长,GDP爆炸式的增长,城市化也是爆炸式的增长。全球资本涌入中国,中国生产的商品涌向全球。这和所谓的“中国崩溃”预言无疑 是相反的。
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与全球的影响是双向的。特别是中国这个经济体的庞大,决定了她的影响力很可观。这些年现代文明的基本准则对中国的影响的确相当大。 纵向地看我们在自由与福利两方面的进步也不小。但是同时,中国也正在“和平演变”全世界。由于中国因素的加入,这些年来世界主流的两种主要规则,即自由市 场制度与福利国家制度都面临着空前的挑战。由于我们今天的全球化主要是市场的全球化 (而且市场中也主要只是商品与资本在全球流动,劳动的流动性就差得多),而不是人权的全球化,无论是今天文明世界左派强调的经济社会权利,还是右派强调的 个人自由权利,都还远没有成为一种普遍规则。于是,一种既缺少个人自由也缺少福利保障的体制,在“只做买卖不问其他”的条件下不仅仍然可以在这种全球化背 景下存在,甚至可以表现出一种“劣币驱逐良币”的“优势”。这种体制下崛起的经济体如果足够庞大,它将在全球化中迫使全世界的福利国家降低福利标准,同时 也迫使自由国家重树贸易壁垒,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
现在国际上有所谓的“中国威胁论”,它主要是强调中国国力的强大会对他人构成威胁。这样的说法无论在事实上还是价值上都是必须驳斥的:一方面中国的国力如今远未强大到足以威胁别人,另一方面中国人也有权发展不亚于他人的国力。
但是,如果不是讲“国力”变化导致国际冲突,而是讲不同体制之间的优劣互相影响的话,那倒是可以说,尽管改革前我们经常大言要用意识形态理想“解放全人 类”,但那纯属夜郎自大;而今天,一百多年来中国第一次有了“和平演变”他人的可能,但是这种演变既不是向人家输出“儒家文化”,也不是输出“社会主 义”,当然更不是输出自由主义。而是用一种“低人权”的竞争“优势”使人家也不得不向“既低自由、也低福利”的方向发展。如果说几年前一群讨厌“自由放 任”的左派经济学者提出“北京共识”还并不令人惊奇,那么讨厌“福利国家”的张五常先生最近宣称“天下大势将是欧洲学美国、美国学中国”就很耐人寻味。而 曾经预言历史将“终结”于自由民主的弗朗西斯·福山如今也出版了新书《出乎意料》,把“世界转向‘中国式社会主义’”列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七大“意外”之 一。可见这种趋势不容小觑。
我们现在所有的要素似乎都极有“竞争力”:比如劳动力,印度等国在劳动力充裕而廉价方面不亚于我们,但我们的劳工之逆来顺受全无集体谈判权却是他们不可企 及的“优势”。与劳力相反,我们的土地本来非常稀缺,但却拥有世界上最有“效率”的圈地机制,圈占广州附近的大片膏腴比人家圈内华达沙漠还容易。我们环境 和资源禀赋不佳,但没有讨厌的公民社会捣乱,要占用它们就免了许多“麻烦”。我们的公共财政在公众福利方面捉襟见肘,而使用“公共财政配套”来“招商引 资”却非常慷慨。在所有这些方面,他们不管社会党还是保守党谁能与我们竞争?而那些“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圈地客” 的民主转轨国家就更不可能创造我们这种“奇迹”了。减少“交易成本”以提高“效率”是国外经济学的一大发明,但以剥夺一些人交易权利的方式为另一些人单方 面降低“交易成本”的主意却是他们想不出来的。

“第三种可能”有利于中国人吗?
自由经济的优势主要在于创新,在于它那源于人的自主状态的创造性。但是如果就单纯劳动过程来讲的话,很难说是不是自由经济最有效率。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 奖得主福格尔曾证明,南北战争前南方奴隶制经济比北方自由经济更有效率。(R.W.Fogel, Time on the Cross: the Economics of American Negro Slavery. Little Brown,1974)经济学家多马也讲过,东欧的二度农奴化在历史上曾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竞争力。(E.D.Domar, The Causes of Slavery or Serfdom: a Hypothesis. in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30(1),March.1970.)东欧很多国家大概在13、14世纪农奴制度就已经解体了,但是那个时候普遍是小农。16、17世纪由于商品性农业崛 起,很多人发现农奴制大庄园又有了它的活力,因为它比自给自足的小农更能提供商品粮。当然也许自由的大农场也可以,但要让小农自由兼并成大农场那慢死了, 不如把他们重新农奴化。而且在二度农奴化过程中这些国家确实一度变得相当有竞争力,包括波兰、俄国很多国家都是这样。
在封闭的状态下,这种命令经济对注重创造性的现代自由经济不可能具有优势,因为“低人权”极大扼杀了人们的主动精神和创造力。但是在全球化、在市场经济全 球化但又没有人权全球化的背景下,就有了这样一种可能:自由经济的创造可以被缺乏创造性但善于模仿的强权经济比较容易地接过来,再依靠强权的优势把它“高 效率”地产出。于是在这样一种游戏中就可能出现:福利国家竞争不过低福利国家,低福利国家竞争不过低人权国家。
于是至少在经济学领域,这十年来出现的明显变化是:过去那种左派(福利国家或凯恩斯主义者)看好中国而右派(自由竞争论者)看衰中国的状况如今大有改变。 由于这些年的经济高增长,尤其是2001年以后经济发展在国际要素的影响下又有了进一步的加速,国际上左右两派经济学现在都在唱中国的赞歌,都想用中国经 济的高增长为他们各自的理论提供证明。于是“左派欣赏这里的低自由,右派欣赏这里的低福利”。有些人高调称之为“北京共识”。其实“共识”可能夸张,同样 称赞中国的人其称赞的理由往往是相反的。但无论是否“共识”,他们都喜谈“中国经验”则是事实。
遗憾的是:这些经验就像“慈禧餐桌上最远的那道菜”:好看不好吃。中国的这一套,他们无论左派还是右派谁能学得了?
现在外资和中资在交流过程中经常碰到这种现象,比如我们的传媒多次出现这样的标题“中资海外投资遭遇工会陷阱”。(朱晓雪、王嘉徵:《首钢:秘鲁的血色黄 昏》,《环球企业家》2004年9月 总第102期;盛立中:《学会同工会打交道 中企海外扩张遭遇工人运动》,《南风窗》2004年10月18日)外国人一到中国来就说中国工人多么听话,土地可以随便圈,工人可以随便使,资源环境也可 以随便弄,没有国外那些NGO在那里捣乱,整个过程使得中国在全球化中成为一个资本吸纳机器,又成为一个商品输出机器。其外部效应就是:中国的“竞争力” 现在大有扫平全球工会、逆转劳资关系、压低百年福利之势:一方面“低人权优势”下的廉价品大输出,一方面“无工会经济”对全球资本的吸纳,他们的工人还有 什么讨价还价的筹码可言?但这并不意味着自由竞争的体制日子就会好过到哪里去。在中国的“优势”下,自由竞争也面临很多问题,以至于连美国这样的国家都在 那里重竖贸易壁垒。
但是,这样的“优势”对我们国内也造成严重问题,以至于“顺差爆炸”弄得里外不讨好:中国人抱怨西方开动印钞机就卷走了咱们的血汗,西方人抱怨我们的廉价 货砸了他们的饭碗。这个过程虽然造成了GDP和各种经济指标的大提高,但是中国广大的公众从这个过程中到底能获得多少利益,这是值得考虑的。
由于目前这种全球化在发达国家导致工会萎靡、福利倒退,它受到西方左派的强烈抨击是不难理解的。市场经济中劳资双方的谈判地位首先取决于劳资两个要素的供 给状况:劳动过剩、资本稀缺则劳方地位削弱,资本过剩、劳动稀缺则劳方实力增强。其次也取决于政治体制:在民主国家由于劳工人数众多,“多数政治”会使 “劳动过剩”时劳方地位也不至于太削弱,而资本过剩时劳方地位却会进一步增强。对于发达国家百年来穷人福利的巨大进步,西方历来有两种解释:左派认为是人 民斗争的结果;而自由派认为是市场经济下资本过剩导致的自然趋势。这两种解释其实并不矛盾:发达国家的民主福利体制的确既是劳工民主运动的成果,同时也与 资本主义长期发展后资本过剩、削弱了资本的谈判地位有关。然而冷战结束后的全球化增加了资本出路,面对工会,资本学会了“惹不起,躲得起”——躲到“低人 权”国家。资本外流加剧了本国劳动的相对过剩,劳工讨价还价的实力大减,工会雄风不再,福利体制陷入危机,所以西方左派要反全球化。
然而对于资本流入的中国来说,其效果本应相反:本来在体制下劳工的谈判能力就被人为压缩,如果在市场逻辑中资本相对过剩,劳工的处境还好些——外资的进入 就有这种功能。如果我们对外资关闭国门,或者人家对我们的商品关闭国门,那我国的资本将更稀缺,劳动相对地就更过剩,劳工就更无法讨价还价了。所以中国的 “左派”也跟着西方左派一起“反全球化”实在是不明事理。至于中国给外资“超国民待遇”,一些地方官商勾结压制劳工,甚至外商愿意让步而某些官员仍要镇 压,那是不民主的结果,是“低人权”的问题,与资本流入与否无关。今天中国固然有官府与外资官商勾结压制劳工之弊,但与内资的官商勾结(如引起关注的“官 煤勾结”,更不用说垄断部门以权谋利)之弊难道不是更严重吗?
关键的问题在于:发达民主国家支撑劳工权益与福利制度的两大因素在中国都“缺位”:资本相对于劳动既更为稀缺,而真正有博弈功能的工会农会又没有。所以我 国如果真的有所谓左派的话,它需要做的不是像西方左派那样在已有民主的前提下希望堵住全球化来维持工农的谈判地位,而是乐见市场全球化但不满足于此,还要 通过“人权全球化”,即在人权方面(对于左派来说尤其是社会民主、劳工权利、福利保障等“经济社会权利”)“与国际接轨”,来争取工农的谈判地位。
而在这种努力尚未结果时,面对中国的竞争力,国外经济学界出现的一种奇特的现象,就是“左派称赞中国低自由,右派称赞中国低福利”。但我怀疑,这种现象在 不远的将来就会变成左派批评中国低福利、右派批评中国低自由。现在所谓的人民币升值问题,所谓中国产品安全性问题,只是一种非常边缘化的涉及。大家都知 道,实际上真正的症结既不在于汇率,也不在于所谓的安全性问题。最后人们就会发现,实际上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体制上。2001年以后的全球化起了一个作用, 就是把中国的国内矛盾稀释到全世界,这里讲的稀释不是消解,因为实际上它并没有消解,但是通过吸纳全世界的资本、向全世界输出商品的模式,提高了我们的就 业率,的确有助于中国国内的稳定。但是这种效应实际上是把一百多年以来其他国家形成的劳资关系格局、各个利益集团形成的均衡给打破了,因此他们的问题就多 起来,而且左派、右派都没有什么办法。

对“中国经验”望洋兴叹
例如,虽然从改革以前我们就喜欢拿印度来比较以显示“社会主义优越性”,但是过去印度人其实很看不起中国,甚至在1980年代改革使中国经济加速、真正明 显地超过了印度的情况下,很多印度人仍然不以为然。但在近几年的“全球化”中,尽管印度自己的经济也明显加速,并进入历史上发展最快的时期,但许多印度 人,无论左派还是右派,对中国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羡慕乃至“嫉妒”与焦虑。2004年印度塔塔财团就派人来华,想向中国转移资本,把汽车生产线搬到中国, 以躲避他们那里难惹的工会。只因外资争相涌入下我们已经看不上印度,才没谈成。到了2006-2007年,印度左、右派出现了比赛学中国、但却都碰了壁的 奇观:先是右派执政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孟买市当局要学中国“经营城市”,声称要“15年赶超上海”,但是第一步的强制拆迁就碰到了力量强大的“刁民”而遭铩 羽。然后左派印共(马)执政的西孟加拉邦要学中国搞经济特区,结果一上马又碰到组织能力强大的农民,陷入“农会赶走圈地客”的尴尬。面对“中国经验”,他 们无论左派还是右派都只能望洋兴叹,而对我们的学者而言则多了个民主制增加“交易成本”的“恶例”。
即便是发达国家,在中国的“竞争力”面前也存在着“左派无法减自由,右派无法降福利”的“困境”,于是一些“英雄”开始冒头:西方的传统政治格局本是左派 主张福利国家,右派主张自由放任,一般来讲右派主张小权力政府,左派主张大责任政府。但是最近西方政治中已经开始出现一种“向中国看齐”(当然未必是自觉 的)的苗头,开始出现了一些政治家,他们一方面强调政府的权力要扩大,另一方面强调政府的责任要推卸。例如2007年5月法国大选出来的萨科奇,你很难说 他是传统的右派还是传统的左派。你讲他是传统右派,他却是主张大(权力)政府的,萨科奇有处置2005年移民骚乱的背景,很多法国人都说他是主张警察治 国,主张收缩自由的。但同时他又对法国的福利国家体制深恶痛绝,要削减福利,因此他当然也不是左派。通常在西方政治中,主张削减福利的人都是主张进一步扩 大自由的。主张限制自由(至少在经济方面)的人又要求扩大福利。现在出现一个既主张削减自由也主张削减福利的人,这在西方的政治格局中应该说是个新趋势。
当然与我们相比,他们还差得远。在法国自由与福利也许真的都太过分了,萨科齐的做法在一定范围内也许是合理的,我并不认为萨科齐的出现就意味着法国已经在 走向“中国化”。但这种苗头、或者说这种可能性你不能不看到。而如果法国真的“中国化”我们中国人就会高兴吗?要知道体制上“中国化”与利益上“亲中国” 完全是两回事。今天在国际政治上萨科齐更是与其说“亲中国”不如说亲美。但如前所说,中国体制的诱惑不同于中国国力的“威胁”,体制的影响不同于国际政治 的亲疏,当年中苏两大命令经济国家势同水火、毛泽东甚至希望联合美国抗衡苏联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是国际政治上的反华派,就不会羡慕那种自由与福利都“双 低”的“优势”吗?就不会想学了这种优势后力量壮大、再更起劲地“反华”吗?当年国人有曰:“师夷长技以制夷”,今天别人就不想“师华长技(如果那也叫 ‘长技’)以制华”?
但统治者再羡慕,只要宪政民主还存在,他们就学不了这一套,而且也不可能一直容忍这种在我们“双低”优势面前的被动状态。这就是“左派称赞中国低自由,右 派称赞中国低福利”的现象会变成“左派批评中国低福利,右派批评中国低自由”的原因,但问题当然不在于别人的批评,我们自己能够一直接受这种状态吗?
因此在30年后的今天,国人正面临新的选择,改革也面临新的考验。有人说“改革”如今已经成了个“不名誉的词”,这恐怕言过其实,但是那种单一维度的“经 济改革”名声的确越来越差。还有人说要重新凝聚“改革共识”,其实如前所述,1978年的“共识”植因于“走出负帕累托过程”的背景,这种条件本来就极其 稀罕,以后也恐难再有。但是正常的社会必然有利益的多元,古今中外的改革也大都是在争议中实现的。所以“共识”少了、争议多了未必就是灾难,最可怕的是连 “共同的底线”也找不到,由于缺乏宪政机制,不同的利益诉求缺乏合理的博弈与互动平台,从而由“权家通赢”导致“赢家通吃”,如果因此造成危机,那过去 “节省”的“交易成本”恐怕就会变成需要偿还的“高利贷”了。
30年来中国改革的巨大成就,谓之“奇迹”并不过分。然而,看不到成就后面的阴影是不祥的。中国改革仍然雄关漫道、任重道远,而且尤其在过去一直在回避的那些领域需要有真正的突破。

如何解读中国奇迹之谜?intro zz inf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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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30 年前启动的改革开放,造就了一个举世瞩目的“中国奇迹”——中国经济的长期高增长。如何解读这个“奇迹”,当下已经成了思想界的顶级课题。“中国奇迹”是 突破传统观念、传统体制桎梏的结果,也是在特定历史条件制约下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先例可循。在全球化背景下,世人眩目于“中国奇迹”。
  在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在新一轮改革开放的恢弘历史长剧正在揭幕之际,无疑,我们需要一场关于改革30年的大讨论。总结三十年,反思三十年,甩掉历史包袱,开创改革新局,这是对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好的纪念,最好的继承,也是我们在历史新关头最重要的使命。
   如何解读自三十年前启动改革开放持续至今的中国奇迹?刚成为首位来自欧美国家以外的首席经济学家的林毅夫认为,这是由于中国的后发优势所致;与乐观的林 毅夫不同,曾被喻为最有希望问鼎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杨小凯教授提出了“后发劣势”;对“中国奇迹”与“东欧困境”多有研究的秦晖教授则从降低交易成本的角 度,总结了三十年的改革开放……
  我们不求对中国奇迹之谜得出一个唯一解,正如中国的当今社会不只存在一种经济发展模式一样,多样化的“混乱”下往往蕴藏着活力与希望。多角度解答中国这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得失,也许更有益于关注中国道路、中国走向的读者。

底层与知识分子的民粹主义 zz

在20世纪的中国,民粹主义一直是游荡在历史夹缝里的挥之不去的幽灵。民粹主义最核心的表现就是极端地推崇底层道德与文化的价值,认定大众保存了文化传统革新与社会进步的真正力量,与此同时,民粹主义强烈地弥漫着反精英文化、反知识分子倾向。

底层与知识分子的民粹主义
作者:唐小兵 来源:《南风窗》杂志 日期:2008-02-07 浏览:2045


  在20世纪的中国,民粹主义一直是游荡在历史夹缝里的挥之不去的幽灵。民粹主义最核心的表现就是极端地推崇底层道德与文化的价值,认定大众保存了文化传统革新与社会进步的真正力量,与此同时,民粹主义强烈地弥漫着反精英文化、反知识分子倾向。
  中国的民粹主义有着两个重要来源,一是20世纪初期从俄罗斯引入的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提倡的“到民间去”的社会思潮,相信民间代表一个纯真的有道德感的底层社会,可以从中取得社会变革的动力与资源;另外一个来源是传统中国一直存在的“绝圣去智”的反智论传统,简言之就是对知识、文化等价值系统鄙视、否定,扩展到对代表此价值系统的知识分子进行全盘否定的历史“潜流”。
  民粹主义是20世纪中国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其影响自然覆盖到中国社会诸多阶层。让人更感兴趣的是知识分子阶层自身的“民粹化”倾向。这种倾向至少曾经在三个历史时期有着强劲的历史表达。
  五四时期,在林毓生所谓的“全盘反传统主义”的浪潮里,主流知识分子在高喊“科学”与“民主”等口号引进西学,他们在全面攻击传统的精英文化的同时,将寻找民族文化自新的眼光也转向了“民间”和“底层”。鲁迅、周作人等搜集、编辑地方歌谣、顾颉刚等寻访民俗文化遗存,更有当时很多大学生组织团体深入民间,寻求民间知识、信仰与智慧,形成了强大的到民间去的思潮。这个时期也正好是强调无产阶级地位的马克思主义迅速从当时百花齐放的各种社会思潮里脱颖而出,成为后来主导中国历史的思想形态的关键时期。1930年代,生活在上海的受共产党政治文化影响的左翼作家,在《申报》等各类报刊上发表了大量文字,号召到民间去,到底层去,与普罗大众相结合,呼吁改造五四时期形成的白话文,攻击它太过于精英,应该直接用民众口语作为书面语言的来源,创作为人民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学,同时,他们批评学者、文人、知识分子等所谓高等华人是一个道德腐败而为专制统治服务的既得利益阶层,他们认为被压迫和剥削的底层才代表着真正的良知与智慧。
  反右时期、上山下乡运动时期和“文化大革命”期间,这种民粹主义发展到巅峰,知识分子纷纷接受“洗脑”,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全盘否定自己的知识体系与文化思想,在公共场合检讨脱离了人民,成为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帮忙和帮闲,中国农民和工人被认为是最有知识、最有道德和最有实际能力的群体,知识分子都成了被讽刺为牛鬼蛇神的政治贱民,应该到五七干校、牛棚、夹皮沟等地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以便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由此可见,中国知识分子的民粹主义产生之后,更多的时候,却是被政治文化操控,改造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及“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知识分子原罪概念,成为对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的“良心压迫机制”,打掉知识分子的自由精神、身份意识与文化尊严感,从而纳入整齐划一的革命机器里做一颗驯服的螺丝钉。
  
  民粹主义浮出水面
  延续前两个历史阶段,今日的中国,在知识分子阶层中,民粹主义又开始重新“浮出水面”。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最典型的是这些年新左派学者的部分文字里汹涌澎湃的“民粹主义”,其极致表达就是控诉知识精英都已经被市场经济和利益集团“收编”,尤其对主张市场经济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有着强烈的不信任、抵触与憎恶心态。萧功秦认为:“他们对知识分子主流表现出极度蔑视的同时,却把民众视为天生纯洁的,优秀的,没有受到污染的。民众是天生具有革命精神的。”这个群体认为只有他们才真正地与底层人民站在一起,代表底层人民的利益与需求。
  在《天涯》、《上海文学》等报刊上持续几年之久的知识分子关于“底层”与“底层文学”的讨论也折射了这一问题。论战一方认为我们的社会存在一个纯真的原生态的充满多样性的“失语的底层”,它根本无法被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代言”,任何知识分子对底层的言说都是一种歪曲与利用,另一方认为口口声声地似乎在严肃思考如何让底层浮出水面的知识分子,其实是在道貌岸然地抢注“底层代言人”这个道德商标,从而在繁复而精致的话语游戏(这种游戏根本不为人民所愿意理解!)里完成为底层代言而拔高自身的道德形象。“底层”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底层如何被文学性地表述的“学术问题”,也不仅仅是关于知识分子如何公共化进而为底层代言的“道德问题”,它也是一个关于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如何处理自身在道德与政治的夹缝中的困境的问题。
  更让人拍案惊奇的是民粹主义的势力范围在继续攻城略地,甚至这股“野火”也已经烧到了一向被归置在自由派阵营的知识分子身上。旅美学者薛涌在最近发表于《南方周末》上的长文《从中国文化的失败看孔子的价值》(同时发表于广州《随笔》2008年第1期)里,公开声称“知识分子代表了中国文化传统中最丑恶的成分”,认为知识分子“本质上都是韩非理想中的法术之士,自以为掌握着某种国家理性,总想着获得超越共同体自治的权力、干预老百姓的生活”,鲁迅《阿Q 正传》等反思国民性的作品在薛涌看来代表了知识精英“冷血”的“现代中国专制主义意识形态”,是对底层的妖魔化论述。他认为复兴中国文化之路不在这些知识分子身上,而在于向保存着中国文化最质朴精神的小共同体里的“最基层的小民百姓学习”。在这篇文章里,知识分子与底层民众的关系已经几近水火不容,底层所寄身的共同体被寄托了实现宪政的希望。
  为了论证小民百姓保存了他所言的共同体美德,薛涌列举了几年前一件矿难事故里,一个遇难矿工遇难之前将帽子交给身边的同事,幸存的同事转交给其妻子,帽子里的一张纸条写着:“孝敬父母,带好孩子,还张主任200块钱……”另外一个例证是湖南老汉李绍为为了不让老乡客死他乡,千里背尸回湘的“义举”。薛涌感慨这种文化精神在知识分子阶层早已荡然无存,应该到底层去寻找、发掘与培育。今日中国的共同体建设,在薛涌看来,也不需要知识分子阶层的“指手画脚”,除非后者愿意被“雇佣”。简言之,作者认为“启蒙”是知识分子的自欺欺人的玩意儿,底层完全应该抛弃或拒绝“启蒙知识分子”隔靴搔痒的“宏大叙事”。
  民粹主义最广泛的表达是在互联网上,人民成了不能被批评的敏感词汇,因为人民是改革进程的利益受损者和道德沦丧的社会里的唯一美德保存者,每当发生贫富阶层或个体之间的社会冲突,不管谁是有道理者,互联网的往往以青年学生为主体的“民意”总是自然地压倒性地倾向于弱势者一方,对于强调理性讨论的知识分子的发言总是不屑一顾,或者口诛笔伐。经济学家茅于轼《为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学者许纪霖反思研究生教育的《考研为何重蹈高考覆辙》以及让人啼笑皆非的所谓“雅阁女事件”等文字、视频都在网络上遭受了强烈的反弹。知识精英已经被普遍地预设成为体制服务的既得利益阶层,而遭受广泛的道德质疑与挑战,而被侮辱被损害的人民被想象成道德复兴与伦理实践的历史主体。
  
  社会根源
  当前部分知识分子阶层民粹化有着其深刻的社会根源,仔细分析和挖掘其社会根源也许才是找到理性对待民粹主义的方法的合理途径之一。最直接的社会原因是当前中国日益扩大的贫富两极分化,阶层之间越来越充满隔阂和敌意,财富阶层基本上被认为是依靠权力寻租与官商勾结等违法手段获得本来属于广大人民的资源,仇富心理成为典型的社会心理,草根或者底层虽然生活艰苦,但被肯定为是依靠自身努力而“干净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知识分子处身这个社会背景,自然受其潜移默化之影响。
  与此同时,1990年代以来,与市场经济社会形成几乎同步的是大学、科研院所的迅速体制化,甚至产业化倾向,学院知识分子被课题、项目、评估等各种日常事务缠绕,生活越来越学院化与精英化,与此同时发生的是知识分子与现实社会变动的隔膜日益扩大,民工、农村、下岗工人都似乎被隔离在精致的象牙塔之外,而事实上秉持中国文化传统的知识分子是不可能真正地“躲进小楼成一统”,放弃其天然的关怀现实人生的情怀,疏离感、负疚感在部分知识分子心灵深处潜伏,而学院不断地揭露的学界腐败,以及学术不断行政化、官僚化之后造成的“异己感”,这些因素融汇在一起造成了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同危机,“尊德性”的道德实践和参与社会变革比较起“道问学”(为学术而学术的学者生涯)似乎更具有精神的感召力,更能消除其内心的空虚感与无力感。这种倾向自然助长对知识分子阶层自身的离心倾向,与对工农大众的热情向往甚至激情想象。
  我们注意到比较具有民粹倾向的知识分子有很大一部分出身于草根阶层,或许经历过诸多底层挫折,对底层社会感同身受,当他们进入学院以后,发现知识精英完全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而都是为稻粱谋的利益集团,就容易幻灭而形成怨恨心理。正如萧功秦所指出的那样,“被主流社会歧视的边缘人经历,底层的生活经历与挫折感使他们产生对占有社会稀缺资源的精英阶层有一种强烈的抵制、怀疑乃到憎恶情绪,当他们看到某种社会不公现象时,就会把个人遭遇到的挫折与他所看到的社会不公平联系起来,并自认为是‘底层民众利益的代表者’,产生一种‘为民请命’的使命感。”这种创伤性记忆与悲情意识,会发酵成一种狂热的理想主义激情,为他们的言辞灌注一股道德理想主义的悲天悯人的特质。
  或许,还有一个深层的根由也值得指出,正如阿伦特在《论革命》里对比法国大革命与美国革命时所指出的,前者囿于贫困等社会问题而导致道德激情四处弥漫到公共广场,最后以同情和怜悯为出发点的大革命却走向了雅各宾专政的残暴,而美国革命始终坚持将政治自由问题优先于社会问题来处置,因而探索出一条社会代价相对较低的社会进步道路。今天的中国自然是更关注贫富分化等社会问题,这也容易强化社会平等问题的尖锐性,成为世俗社会的道德神经,时刻刺激知识分子的良心,而误把有大体一致目标的知识分子阶层与底层人为对立起来。
  在政治文化没有被“刮骨疗毒”的时候,在公民权利没有“实至名归”的时候,在公民社会没有“稳如磐石”的时候,在阿伦特所谓“平庸的邪恶”到处弥漫,而反思的精神寥若晨星的时候,一味地寄希望于势单力薄的乡村小共同体,以及无限地美化“底层”的道德精神与文化质素,而鄙视乃至否定具有理智力量的知识分子阶层,只能是寻求民族自新之途的知识分子的“一帘幽梦”而已。
  事实上,于建嵘对湘南农村的农民维权行动的田野调查结果、厦门抵制PX项目的环保运动、上海市民抗议磁悬浮的散步行动等,都证实了知识分子与民众(包括底层),并非对抗关系,而是有着合作的可能与实践。研究20世纪中国政治文化卓有成就的美国芝加哥大学华裔学者邹谠生前说过的一番话,也许值得所有的有着民粹化倾向和关注此问题的读者寻味:“狂热的理想主义和激进的犬儒主义都是一回事:对它们自己以外的一切人物与实体都不负责任。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只对他们自己的理想负责,激进的犬儒主义者只对他们狭隘的自我利益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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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窗》网友 2008/02/17 02:19 发表评论 IP:*
文章视野阔,前大半写得牵强,什么都硬生生打包到“民粹”的文件夹里,有失细微分析;但文章后半部又软乎乎对“民粹”根由进行谅解注脚。读此文,似见作者思想的彷徨犹豫。另,俄国的民粹与我国的(上文作者认为的”民粹“)不同,反观我国历史尤其是解放后有执政力量强势推动的不是民粹实际上愚民暴民专政。总之,感谢作者提供我一种思考问题的思路。

中国服务外包行业从优势到胜势 zz

 文/本刊记者 杨振宇

  印度第一大软件企业塔塔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就设在中关村软件园一栋别致的小楼内。每当中国同行在此经过时,多少会感到有些异样,因为他们知道,最强劲的对手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同样,楼里的印度人也觉得很不爽,因为中国人正在从各个方向冲击着他们在服务外包领域的霸主地位。以往,像纽约服务外包大会这样的场合完全可以看作是印度人的同乡会,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面孔出现其间,而且他们的接单能力正日益加强……

  这就是服务外包领域里的“龙象之争”。当中国人意识到服务外包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时,便带着极大热情,有步骤地开始了“从全球制造中心”向“世界办公室”的转变。

  诱人的蛋糕

  “服务外包就是企业将非核心服务活动交给其他企业进行,从而达到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提升企业对市场环境迅速应变能力并优化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一种服务模式。”中关村软件园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高级顾问陈举用尽可能直白的语言告诉记者,“服务外包分为信息技术外包服务(ITO)和业务流程外包服务(BPO), ITO强调技术,更多涉及成本和服务,BPO更强调业务流程,解决的是有关业务的效果和运营的效益问题。”

  2007年12月11日,在天津举行的“首届全球外包大会”上,来自18个国家的专家一致看好全球服务外包业的前景,并对其发展作出预测。

  澳大利亚前总理、亚太总裁协会全球主席鲍勃·霍克说,经济全球化带来了生产要素的迅速流动,为国际服务外包发展带来机遇。他提供的数字显示,2007年国际服务外包额总值有望达到1.2万亿美元,超过了澳大利亚的国民生产总值。并且,在未来几年里,全球服务外包业仍将保持30%~40%的增长速度。

  除了巨大的市场空间外,中国人更看重的是服务外包作为一种新型的产业模式,以其科技含量高、附加值大、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吸纳就业能力强等特点,成为优化外商投资结构、提高利用外资水平的重要方式。正如商务部部长助理崇泉所指出的,服务外包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的重要标志和全球产业转移的重点。对中国而言,积极承接服务外包,有利于加快转变外贸增长方式,大力发展服务贸易;有利于提高利用外资水平,优化吸收外资结构;有利于创新服务业发展模式,带动现代服务业发展;也有利于建设环境友好型和资源节约型社会。

  中国在行动

  “我们去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服务外包的研究上了。”北京WTO事务中心经济部的廖涛告诉记者,“2007年北京在服务外包方面的举措非常多,包括制定服务外包联席会议制度,成立服务贸易协会,出版服务外包专刊等等。”

  其实,过去两年里服务外包在中国遍地开花。中国先是在《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建设若干服务业外包基地,有序承接国际服务业转移。” 2007年3月,国务院颁发了《关于加快发展服务业的若干意见》,提出要把大力发展服务贸易作为转变外贸增长方式、提升对外开放水平的重要内容,并把承接国际服务外包确定为扩大服务贸易的重点。

  目前,商务部正在会同有关部委实施服务外包的“千百十工程”,力争“十一五”期间,在全国建设10个具有一定国际竞争力的服务外包基地城市;推动100家世界著名跨国公司将其一定规模的服务外包业务转移到中国;培育1000家取得国际资质的大中型服务外包企业,实现2010年服务外包出口额在2005年的基础上翻两番。商务部已将北京、大连、西安、深圳、成都、武汉、南京、上海、杭州、天津、济南、合肥、长沙共13个条件较为成熟的城市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基地城市”,将苏州工业园区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示范区”,将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培训中心”。

  在地方,服务外包的推进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据媒体报道,从2008年开始,广州市每年将投入10亿元财政拨款,用5年左右的时间将广州打造成世界知名的国际性服务外包中心;无锡市制定了意在实施服务外包城市新战略、打造“中国服务外包示范区”的“123”计划;烟台市则希望经过3~5年的努力,将烟台建设成国内优秀服务外包城市。郑州市即将出台《加快服务外包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2010年成为中部地区乃至全国重要的服务外包产业基地的目标……

 “人力资源部是我们公司最忙的部门之一,”软通动力的李青青告诉记者,“每到大学生毕业的时候我们都会兵分几路去全国各地举行各种招聘会、说明会,可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少!”记者随机在中关村软件园内走访了几家企业,发现来客登记簿上“事由”一栏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是“应聘”。“尽管东软、博彦、软通动力、文思这样的大型企业每天以几十甚至上百的速度增加员工,但依然感到人手紧张。目前在服务外包这个领域内没有用不完的人,只有干不完的活。”一位业内人士认为人才制约了中国服务外包的发展。

  麦肯锡与商务部联合发布的《将中国打造成服务外包产业的全球巨人》白皮书称,作为全球服务外包市场上的新生力量,中国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但前途并非一片光明。人才瓶颈和统一的品牌形象是中国进入更广阔服务外包市场主要的障碍和挑战。

  “只有理论知识,动手能力太差!”某软件企业的高管抱怨说,“刚毕业的大学生远不能满足企业快速增长的需要,很多外包企业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没过多久就被其他企业高薪挖走了。”

  有资料显示,在中国的服务外包行业,因为人手不够而不能接单,已经成为企业普遍的烦恼。

  对印度服务外包的发展有着深刻了解的陈举告诉记者,在服务外包领域里,做强企业同样要依靠品牌的力量。中国服务外包企业在规模、资质、交付能力、关键客户资源等方面与印度同行相比均存在较大差距。“在印度的班加罗尔,数万人的大型企业随处可见,但中国最大的服务外包企业不过6000人。服务外包就是一个人脑加电脑的行业,人员达不到一定规模,根本接不到大单。中国排名前十的IT服务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仅为20%,而印度的十大IT公司占有的市场份额高达45%。”陈举告诉记者,在关键客户资源把握上中国服务外包企业还显稚嫩,他们多数从日本市场起家,还没有真正进入欧美市场。而且多数企业缺乏直接从欧美发包商手中接单的能力,只能承接第二、第三包业务。

  在服务外包的热潮中尽管与印度等国存在较大差距,但中国仍有巨大的吸引力。

  陈举向记者列举了一系列数据:中国在初级人才、基础设施、成本、国内市场、外商投资等方面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基础设施为例,中国拥有世界级的电信基础设施,可实现99.98%的网络连接率,能够为主要软件基地提供稳定、不间断的双电源供电。超过30个城市拥有国际机场以及国际直达航班,与其他国家相比具有明显的优势。此外,中国拥有超过200万的日语、韩语人才,在与北亚的语言和文化近似性方面具有其他国家难以比拟的优势。

  “政府应在产业政策,品牌建设方面提供支持,帮助企业提高接单能力,最终形成国家品牌。”陈举说,“如何把我们既有的优势转化为胜势才是问题的关键,而这需要政府、企业、行会的共同努力。”

南风窗:战争观的中国样本 zz

本刊记者 赵灵敏

  近年来,从《激情燃烧的岁月》开始,各种类型的军事题材影视作品层出不穷,接连创下收视率新高。近期热播的《士兵突击》、《集结号》、《投名状》等,更成为街谈巷议和主流媒体的热门话题,大有升腾为文化现象之势。

  第四波的变与不变

  其实,这并不是军事题材影视剧的第一次“井喷”。以1952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南征北战》为发轫,军事题材影片在1950年代迎来了第一次发展期。由于当时的观众刚刚从旧社会的苦难中挣扎出来,对新生的社会制度抱有美好的期待,对这类影片自然有着同步的欣赏体验。而此时的导演、编剧、演员等创作者,大都亲历战争年代,他们的情感和思维方式都带着那个年代里依然存在的纯朴与真挚的东西。这种高度的契合和响应,造就了《地雷战》、《地道战》等影片的辉煌往事。

  到了1980年代,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背景下,出现了《高山下的花环》、《雷场相思树》、《今夜星光灿烂》等一批军事题材影片。在当时倡导思想解放的宽松环境下,这些影片突破了以往英雄必定“高、大、全”的范式,塑造了一系列生动感人的另类英雄形象:痛苦、徘徊的抗联战士魏德胜、胆小怯懦的赵蒙生、牢骚大王靳开来等。《今夜星光灿烂》让5个年仅18岁的战士,在胜利即将到来的前夕,全部献出了他们的生命;《八女投江》结尾时主人公红军女战士的牺牲。这些在以往的军事题材影片中,都是难以想象的。值得一提的是,《血战台儿庄》是第一部承认和表现国民党军队在抗日正面战场所作贡献的影片。

  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初,则出现了《西安事变》、《重庆谈判》、《开国大典》、《大决战》等一系列以重大革命历史题材为表现内容的影片。创作者的笔触从百姓士兵一直延伸进最高统帅部,重点表现最高决策者纵横捭阖、决胜千里之外的气魄和英明。

  目前可谓军事题材影视剧的“第四波”。在当下这个人性中的欲望层面百花齐放、精神层面却惶惶不安的时代,人们需要一些流传已久的人类拥有过的美好特质来抚慰心灵,重燃内心的激情和壮志(不论是去追求什么),以勉力前行;需要有人实践那些久被遗忘的道德信条(如世界毕竟是公平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甚至是傻人有傻福等等)并获得成功,让大家从社会现实中看到希望。于是,《士兵突击》和许三多风靡一时。

  另外,在人物的塑造上,这些影视剧也有所突破。在影视剧“第二波”里出现在主人公身上的小毛病,现在可以是不听指挥、擅自行动这样的大毛病;以前是教育教育就好了,现在是毛病自始至终;以前有“缺点”是为了消灭“缺点”,现在则缺点的存在本身就是人性的特质,就是可爱的表现。这样做在收视率上起到了立竿见影的奇效,因为在迅速商业化、世俗化的中国社会,它迎合了相当一部分观众的心理需求。

  虽然,军事题材影片的表现方式早已出现了变化,但其最核心的部分——影片的战争观上,人们仍在重复着沿袭已久的东西:道德至上,集体之上,国家至上;敌人是愚蠢虚弱的,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军人只能成为战争的从属物,没有个体存在,不允许被俘,不允许投降,不成功则成仁;按阶级立场划线的价值原则:爱屋及乌,恨乌亦及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朋友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但归根到底,它强调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哲学,而不允许出现宽容、妥协的精神;它塑造的只是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而不是独立思考、眼界开阔的现代公民。

  这样的影片战争观,从大的方面讲,我们并没有直面自己历史上曾经的失误和劣根性,挖掘“中国何以落后”的内部原因,从而达到对文化因袭、历史演进、民族兴衰的沉思和反省;从小的方面讲,战争影片中呈现的所谓人性被矮化成大大咧咧、不讲卫生、不守纪律等“可爱”的缺点,外加一点儿女情长和情感纠葛。至于严肃的人性反思,比如战争的荒诞性,战争中人性的软弱、坚强、绝望、希望、自由、民主等主题,基本不去涉及。创作者回避对死亡、牺牲问题更深的思考与责问,以浮华肤浅的煽情来代替直指生命尊严的反省。

  显然,这种战争观并不仅仅是影视剧创作者的自我想象,而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相当一部分国民的内心深处并折射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很多时候,它表现为爱国主义、支持正义战争、人民战争、农民起义,反对恃强凌弱等政治正确。同样,在一些时候,它也表现为“他人就是地狱”式的恶质人际关系,在国际关系上则表现为动辄“杀到××国家”去的暴戾。如果加以甄别和分析,人们就很难对战争有更高层次的认识和反思。

  谁是“正义”的父亲

  在大部分中国人眼里,对战争最耳熟能详的分类是将一部分战争认定为“正义的”,而另一部分定义为“非正义的”。学生们从小就被告知:正义战争是指一切反抗统治阶级的压迫、抵御外来侵略、促进社会进步的战争,支持与维护正义战争,是对待战争的根本态度。正义战争是一定会胜利的。

  但是,这样爱憎分明的二元分际,在面对复杂的国际关系时马上遇到了困难,因为很多战争的性质并不能通过“正义”或“非正义”来进行简单的概括。在更多的时候,“正义有多个父亲,非正义则是一个孤儿”,每一方都认定自己是正义的,是受到侵害的一方,而指责对方不正义,如以巴战争、以黎战争、印巴战争等。

  此时我们发现,有多少利益主体,就会有多少“正义”的旗帜在战场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空飞扬。人们对正义各有说法,背后始终是民族的、阶级的、党派的、集团的利益。在西方,从伯罗奔尼撒战争开始,交战的雅典人和斯巴达人以及各自的盟友无不以正义之名自辩。在中国,历史上的战争双方必先通过“传檄四方”的方式,将对方置于不仁不义的地位,同时为自己的战争行为进行道义的解释,以便“师出有名”。

  战争胜利者只要建立新政权,也就同时掌握了战争的解释权,往往用 “海内一统”、“黎民安居乐业”的既成事实,来证明当初战争主观动机的合理,即用“无敌”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正义和非正义之争演变成历史诠释权的争夺拉锯。这时,战前对“正义”的宣示,就仅仅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动员手段,目的是吸引更多的力量加入己方阵营,壮大实力。

  而要让人民相信己方的正义性,在今天的通讯环境下并非难事。除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外,更根本的是,一个国家的政策常常是由领导人来决定的。连纳粹头子赫尔曼·戈林也认为:为什么农场的某个贫穷的工人希望冒风险参加一场战争,而他从战争中能够得到最好的东西是他能够全身回到农场呢?显然,让人民顺从领导人的意志是一件相当容易做到的事情,充其量就是告诉人民他们受到了袭击,使国家暴露于危险之中。在任何一个国家,这样做都会同样奏效。

  当拿破仑大军横扫腐朽的德意志时,德国知识界先进人物普遍表示欢迎。歌德就是拿破仑的赞扬者,贝多芬把《英雄交响曲》献给他,黑格尔称他为踞于马上的“世界精神”。这些人显然也认为,只有文明和野蛮之分才是重要的。

  另一个问题是,我们倾向于牢记过往的辉煌和屈辱,同时忘记自己丑陋或羞耻的往事。在这一点上,大多数人都在无意识地履行这一思维潜规则:对外伤大声说话,念念不忘,而对内伤则保持沉默和轻描淡写。

  这一套思维到了国际关系上,就变成:把独裁者制造的万马齐喑的死寂称之为“和平”,从而指责外部势力破坏了和平;对美国在阿布格莱布监狱的虐囚义愤填膺,却对萨达姆政权的暴行和屠杀视而不见;每每总能理解专制独裁者的种种“不得已”的苦衷。人们往往过度强调单边主义自私与霸权的一面,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过程中夹带的自由、民主和平等的现代价值色彩。

  另一方面,许多人还习惯用“弱者”和“强者”来分别代表“正义”和“非正义”,流行的表达是保护弱者的利益,知识分子争先恐后地抢占这一道德制高点。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思维的混乱:难道拉丹、萨达姆、塔利班是弱者? 头脑清醒的人都明白他们才是真正的强人,即便他们曾经是弱者,后来也早已站到了弱者的对立面,就如同塔利班、萨达姆不能代表阿富汗和伊拉克人民的利益一样,拉丹更不能成为伊斯兰人民的代言人,他们和所谓弱者之间的唯一精神联系就是愚昧和极端。此时,所谓“弱者的利益”便成了一种伪道德,从而和独裁统治者们一起站在了自由和人民利益的对立面上。



 在中国,人民战争被总结为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毛泽东的人民战争思想也一直是我军指导战争的神圣法则。特别是在海湾战争之后,关于在新的战争环境下人民战争是否还适用的问题,国内曾经有过激烈的争论。

  人民战争确实是一种高明的战略,但人民战争能够打起来的前提是要有人民。如果没有拥护自己的人民,任何统治集团都不可能一厢情愿地去发动一场人民战争。

  历史上,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获得大多数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出现“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老百姓用手推车推出来的”的战争奇观,是因为“建立一个崭新的社会制度”的理想给予了人们梦想已久的利益:在农村,平分土地,减租减息,千百万农民历史上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生产资料;在城市,许诺给知识分子渴望已久的民主、自由,从而争取到人民中的大多数。

  后来无论是历史政治教科书还是文艺作品,谈到战争年代中国人民愿意为战争付出任何牺牲时,往往只是片面强调思想动员和献身精神,而对此避而不谈。在新的战争环境下,人民战争要再次发挥作用,除了技术和环境的制约外,最根本的依然是人民利益和民心向背的问题。

  另有一个问题,长期以来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就是在战争方式与平民的死伤数量的关系。经受现代文明洗礼后的当今世界,对生命权利的尊重已经成为世界潮流。即便如此,任何战争都同样意味着大量无辜平民的死亡。在以巴冲突中,我们看到兵民相混的情况造成了平民的伤亡悲剧。

  人民幸福生活的国家一定是强大的,但国家强大不一定会让人民幸福。而在很多人的心里,为胜利,为国家强大,是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的,而忘记了他们只是达至“人民幸福”的手段而已。这样一种对生命和个人价值的轻视,却往往被标榜为“豪迈”和“爱国”。如果当年这种做法是痛感国家积贫积弱的个体,深具道德理想甚至个人牺牲情怀的无奈选择,他们的行为理应得到我们的敬仰。同时,我们也要充分认知先人这种牺牲的价值,正是为了后人不再或者尽可能减少这种牺牲。轻言牺牲者既挥霍了先人牺牲的意义,同时使自己成为摆脱了思考的责任的懦夫,只是犬儒地服从和亦步亦趋。这样的爱国,在政治上没有任何风险,在思想上解除了繁重的思考,在道德上也了无遗憾。柏杨先生说过,千万不要结交声称做大事不怕牺牲的朋友,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也会为了人和“大事”牺牲你。至理名言。

  现代社会里值得格外关注的是,在伊拉克战争中出现的另一种“人民战争”:尽管萨达姆一再呼吁人们抵御外敌,但大多数人民却自发选择了不抵抗,并自发推倒了萨达姆的雕像。显然,对统治者而言,以为凭借宣传和说教就能让人民心甘情愿地去牺牲的思想是十分有害的,它让统治者自我感觉良好,迟迟不肯让利于民,最后却悔之晚矣。而这枚苦果恰恰早在战争之前就种下了,和平时期的内政方针如果置民众利益于罔顾,拒绝建立公开公平的利益表达与利益谈判机制,钳民之口,结果往往“因为一场战争而丢失了一个国家”。

  为何有反战

  美国影片《猎鹿人》的导演迈克尔·西米诺有句名言:“好的战争题材必是反战的。”以这一标准衡量,中国很少有好的战争片——它们不是迫使我们思考战争,而是用来激励我们奋不顾身地投身战场。我们有的是战的喜悦,和无战的沉痛。

  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里,中国人民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争和杀戮,这在人类历史是很罕见的。奇怪的是,苦难和牺牲并没有导致大规模的反战思潮和运动,相反,许多人依然迷信暴力,骨子里相信战争能解决任何的利益纷争。实际上,近代中国有革命的传统,并不反对采用战争形式来达到一定的目的。起义、武装斗争都是必要的手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理念深入人心,而对反战的呼吁则要冒被指为“政治幼稚”的风险。

  所以,我们不能理解海明威的小说《永别了,武器》里主人公亨利厌战和逃离部队的事实,更不能理解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在大多数中国人看来,非暴力代表了甘地的幼稚和怯懦,远不如针锋相对的武装斗争来得痛快实际;少部分人的所谓理解,也只是停留在“非暴力”是一种斗争策略的层面,而想不到那会是一种原则和信念。

  实际上,甘地的做法最终之所以能奏效,某种程度上是他的对手造就的。英国人在印度犯了很多错误做了很多坏事,但现代国家建立在民主人权思想之上,行事有一定的规则底线,这与封建王朝帝制视万民如彘狗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在这种制度下,甘地虽然屡次被拘捕,一次次坐牢,但他照样可以读书、写作、会见亲友,找律师为他辩护,进行公开审判。这样,甘地就能通过体制内合法的斗争手段来保护自己。

  但在中国历史上,统治者对人民的剥削、压榨无以复加,而且完全剥夺他们通过合法手法表达愿望的一切可能性,因为法就是王法,是统治者自己制定的。统治的方式决定了反抗的方式,暴力反抗于是成为必然的选择。而这种以暴易暴的反抗方式又激起了统治者更加残暴的镇压,于是杀人放火、食肉寝皮等极端惨烈的事件和行为,构成了中国古代历史一道奇惨痛心的景观。

  延续几千年的残酷斗争,不仅仅消耗了财力,滞后了发展;更重要的是使人与人之间变得冷酷,使生命成为最没有价值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拿出去奉献。这与珍视生命、慎言牺牲的普世价值背道而驰。更严重的是,久而久之在人们心里种下了根深蒂固的嗜血因子。所以,我们看到在网络和日常生活中,一有意见不合人们就恶言相向,大打出手。如果哪一天中国人也能自由地毫不犹豫地去谴责一切暴力时,我们才谈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热爱和平”。

  当然,历史上无数次灾难性的战争,很少被人们善良的和平主义运动有效地制止。这也是一个无情的现实。爱因斯坦晚年的时候,有一次接受一位记者的采访。“你一生所追求的那些为了全人类的和平、幸福而作出的巨大努力,能不能成功?”“不能。”爱因斯坦如此回答。“那你为什么又要继续这项事业呢?”“必须。”他同样肯定地回答。

  我们不一定能有如此强烈的和平主义理念和普世情怀,但我们应该意识到,反战首先是一个社会健康的表征,当打杀声甚嚣尘上时,必须要有相应的制衡和反诘;其次,反战某种程度上是把我们从暴戾、对抗、粗陋的社会氛围中解放出来,过上平和、诗意、有美感生活的必由之路。

在华外国人生存状况调查:各阶层差异化明显

随着来华外国人数量的日益庞大,他们之间的差异化也日益明显:“金字塔”或“橄榄形”顶端的外国人,有着令人羡慕的收入,过着富足的生活;“中间层”则和普通中国人一样,朝九晚五,辛勤工作;而还有一些外国人则可能为了实现致富的梦想,在各种各样的场所打拼,努力谋生。

  陈晨 刘泽平

  “塔尖”上的“三高”生活:高职、高薪、高享受

  肖克是一个“很中国”的叙利亚小伙子,7年前,他在中国当大使的父亲劝他来中国感受一下,没想到,当时极不情愿的他,一来就呆了7年。

  7年中,他在中国人民大学读完了国际关系专业,在北京买了房,交了中国女朋友,他玩升级的牌技丝毫不弱于他的中国朋友。这位开着奔驰、当着老板的“老外”坦言,很多比他优秀的外国人正在被中国强大的魅力所吸引,来到这里创业、淘金、生活。

  国家外国专家局新闻发言人刘永志曾如此总结外国人来华的趋势变化:以前是退休的多,现在是年富力强的越来越多;以前是一般性人才多,现在是高级人才越来越多;以前是短期工作的多,现在长期工作的越来越多。

  而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外籍专家在中国可以获得更符合自己工作的收入和发展。企业管理者、专业技术人员、学科高级人才等等,都是现在中国所亟需的。

  不少单位为引进高级人才,纷纷亮出优厚的条件。越来越多有实力的中国企业在面向国际高级人才时,开出了在普通中国人看来是天价的薪水,许多单位的薪酬水平和待遇,甚至已经超过了国外竞争对手。

  以深圳发展银行外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法兰克·纽曼为例,曾有某投资咨询公司根据上市公司2005年年报所做的“中国上市公司高管薪酬与持股状况综合研究报告”显示估算出,他的年薪是602.57万元。

  其实,除了被聘用到中国企业的外国优秀人才,国外大型企业和机构派到中国的管理和技术人员的薪水更是相当不菲。智联招聘总裁赵鹏副向《环球》杂志记者介绍说,海外公司外派到中国的高管“年薪往往不会低于100万美元,一些国际知名投资公司的高管甚至可以超过200万美元”。

  肖克是沙姆国际旅游酒店集团驻中国的首席代表,他没有直接向记者透露自己的收入,不过言谈中他讲的“开着奔驰,住着不小的公寓,基本什么都买得起,即使是四合院也可以”,令人不会怀疑他薪水的丰厚程度。

  在北大读书的加藤嘉一在北京呆了很多年,他向《环球》杂志记者说出了来中国的原因:“现在所有的日本公司都很注重中国市场。因此,只有特别优秀的人才会被派往中国,他们来中国的待遇都很优厚,而且回国后大多都会升职。”

  不少外国人喜欢中国传统里蕴含的“味道”。在北京,一些特别有钱的外国人会选择买个四合院住,他们觉得这才意味着是来到了中国。北京的一些四合院现在最贵的标价甚至已经达到一亿元,一般的也要几百万到几千万,但这些昂贵的住宅从来都不乏外国人问津。

  当然,由于有严格规定,购入四合院的业主绝对不能随意拆改,即使打算安装落地窗或加盖厕所,都需要规划部门审批。这些腰缠万贯的买主只能“暗地里”进行改造,增设了游泳池、卫星电视天线和地下车库。

  “绿卡”和投资

  允许外籍人才和投资者领取中国“绿卡”制度实施的3年中,既引进了先进技术,增加外商投资数额,又吸引了人才,填补了智力资源短缺。“绿卡”吸引了一大批中国缺口较大的现代通信、生物工程、电脑芯片制造等高新技术人才、熟悉国际金融和世贸组织规则的人才、既懂经营又善管理的复合型人才。

  据悉,“绿卡”制度为外籍高层次人才和投资者提供了出入境和居留便利,也激发了他们引进先进技术、增加投资的热情。美籍华人马续翔取得“绿卡”后,将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的先进数码无损探伤设备及技术引进中国;欧姆龙自动化系统有限公司日本籍总经理市川畅男在获得“绿卡”后,对中国增加了近300亿日元(约22.2亿元人民币)的投资;还有一些外商经咨询后表示要追加在华投资数额,早日达到申请“绿卡”的条件。

  当然,一些在中国创业的洋老板还是能够感觉到在创业过程中的文化差异。尽管现在开办公司的手续已经得到简化,但还有一些规章制度会让“老外”们晕头转向。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认为,在这里创业“机会大于麻烦”,很容易找到新的发展机会。

  对于“商场文化”,肖克颇有自己的看法:“在中国嘛,还是要适应中国人的方式。”比如自己的奔驰车,就是基于自己对中国社会的理解,要“有面子”。而肖克所属公司身价40多亿美元的老板在国外开的也不过是一辆普通的标致。

  就外国人如何看待中国文化这一问题,北京大学英语系教授辜正坤告诉《环球》杂志:“在对待中国文化的态度上,外国学者经历了从排斥到接受的转变,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后,在华的一些外国学者逐渐对中国文化产生兴趣,并开始钻研中国文化。”

  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的热爱体现在很多方面:“现在有不少外国学者为了研究中国的古建筑,长期生活在苏州、杭州等地,中国相关部门拆除一些建筑,一些外国学者甚至比中国学者更痛心;还有一些外国学者开始专门研究中国的国学和道教。”

国际先驱导报:外国人偷渡中国案件调查


南方周末:非洲人赴广州寻梦每年以30%以上速度递增

当然,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毕竟是少数人,在中国生活和工作的大部分外国人,生活也并不是每天都是“酒吧、高尔夫、奔驰”,大部分在华外国人的收入低于我们的想像,他们从事的职业非常多元化。

  外籍教授的清贫生活

  罗大卫是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副教授,在中国著名高等学府教书的他在中国的生活,似乎可以代表一部分外籍教师的生活。由于地理位置和学校实力、管理的差异,外籍教师的收入水平参差不齐,但总的来说,都不是很高。罗大卫向《环球》杂志记者坦言,自己要比在新西兰的同事收入低,而且由于住房紧张,清华大学分给他的住房只有60多平米,而除了自己的妻子外,六个孩子也在身边,“太挤了”。

  由于北京房价增长较快,住在学校外的成本也很高,罗大卫一家听了朋友的建议,选择住在北京天通苑以北3公里处的一个小区里,每天上下班都要和中国其他上班族一样挤地铁。孩子们上学的花费也很贵,如果要上国际学校,6个孩子每年要花费12万美元,于是,罗大卫送孩子们上的是便宜一点的当地学校,很多课程他还自己教。

  虽然生活似乎并不宽裕,但罗大卫却也能乐在其中,他说自己不止一次地回答过关于为什么会在条件不是很好的情况下来到中国的问题——“生活并不仅仅是挣工资。”在很多年前,来中国就是他的一个梦想,来这里看看正在发展的中国,感受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的确,对中国的喜爱和向往见证中国发展的历程,几乎是所有到中国来的外国人的“诱因”。

  当然,作为一名普通人,来到异国生活和工作,还是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苦难。肖克给《环球》杂志记者介绍说,在中国的外国人中,流传着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来中国,要哭两次”:初到中国,由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会有很多不适应,尤其是原来会说英语的中国人不多,卖外国商品的地方更是少,外国人会觉得很失落,于是要哭;但待一段之后,觉得这里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久而久之还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于是走的时候又哭了。

  韩国小老板和印度瑜伽师

  来自韩国、印度等地的外国人在中国由于数量庞大,已经形成一定规模。谈及自己的在华的生活,韩国人金熙涛津津乐道。来中国之前,他在韩国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1993年,金熙涛所在的公司选派驻华代表,公司的同事当时都不太愿意来中国,而喜欢运动、勇于挑战的金熙涛最后主动请缨来北京。

  刚来时,他便发现中国经济的活力超过了他之前的预期。金熙涛庆幸自己是第一批来华“吃螃蟹”的韩国人,他在中国获得了事业和爱情双丰收。

  金熙涛和他的中国妻子唐蕊已经育有一儿一女 ,他们在五道口经营一个韩国料理店,同时代理一个韩国化妆品在中国的销售。他们在北京各大高校设立代销点并已经建立了一个化妆品销售网络,随着“韩流”席卷中国,金熙涛夫妻对自己的经营业绩非常满意,他们已经在北京韩国人居住较为集中的望京地区购买了两套住房。

  韩国中小企业厅行政事务官白明浩告诉《环球》记者,目前约有100多万韩国人生活在中国,其中60%是商人,20%是留学生,望京和五道口是韩国人在北京的聚居地,韩国商人在中国主要从事工业生产、开设餐厅或者商店,不过,其中30%韩国商人在中国的经营情况并不太理想。

  拉里比莫则是来自印度“瑜伽圣地”瑞诗凯诗的瑜珈教练,他虽然没有像金熙涛那样在中国赢得爱情,但他也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拉里比莫大学没有毕业,感觉自己在重视学历的印度没有发展前途,便来到中国淘金。中国白领阶层对瑜伽的热爱让他喜出望外,他已经在中国几个大城市建立了20多个瑜伽培训中心,而且事业还在不断快速发展。

  拉里比莫告诉《环球》记者,在中国做瑜珈培训所赚的收入比在印度要多三四倍,不断进入中国的印度人主要担任瑜珈教练或者经营餐馆。

  据《环球》记者了解,一些发达国家的普通百姓也开始来中国寻找发展机遇。在北京,日本人大多聚居在以长富宫、发展大厦为中心的两个地区,而德国人则喜欢居住在燕莎友谊商城、凯宾斯基饭店附近。

  集结中国的“淘金客”

  “偷偷”来中国

  在印象中的“老外”之外,我们偶尔会在媒体上了解到一些通过偷渡或者签证过期仍然滞留的外国人的消息:他们的来华之路充满艰辛,有的甚至走的是违法之路;他们的生财之道也各有不同;由于他们往往在暗处活动,具体的人数很难统计,也给地方的管理造成一些不便。

  智联招聘副总裁赵鹏分析说,随着在华外国人数的大量增加,或许已经形成了“金字塔”形或“橄榄”形,位于底部的就是这些几乎“隐藏”的外国人。

  2007年,北京边检总站在北京口岸查获的偷渡出境人数比上一年下降27%,而查获的偷渡入境人数比上一年上升38%并创历史新高,这是《环球》记者近日在采访北京边检总站时获得的信息。

  北京边检总站特勤队三分队的武玉峰,已经在首都机场工作17年多时间,经他查获的偷渡者有300余人次。他告诉《环球》记者,进出首都机场的外国游客连续10多年在快速增多,伴随出现的偷渡现象也越来越复杂,偷渡者现在使用的很多假证件用肉眼无法直接判断真伪,但要在大量旅客出入境检查的短短几十秒内分辨出偷渡者就需要有一定的职业判断能力。

  北京边检总站副总站长陈衍习接受《环球》记者采访时说,从2000年开始,北京边检总站查获的偷渡出境者数量在逐年减少,而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查获的偷渡入境者数量在迅速增加,首都机场现在几乎每天都可以查获偷渡入境者,他们主要来自世界上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地区或政治局势不大稳定的国家。

  据被查获的偷渡者透露,在某些国家,中介机构将代办中国签证的签证费炒到了正常办理费用的20多倍,购买一个“仿真”的“假签证”就需要1500多美元。

  谨慎的皮索罗

  麦卡明是北京某重点高校的非洲籍留学生,他给《环球》杂志记者介绍认识了他儿时的伙伴皮索罗(化名)。

  《环球》记者在一家茶楼采访了皮索罗,尽管茶楼悠闲的布置让人感觉很放松,但皮索罗却谨慎小心,和记者聊了半小时才谈及正题。

  皮索罗2005年3月来到中国,他首先在北京语言大学学了4个月汉语,然后在中国收购手机、计算机等电子产品和塑料花等生活用品并寄到非洲,非洲那边的合伙人销货后通过银行卡给他转账。他同时还做些小生意,当家教,中国几个大城市他都去过。在他看来,中国人对外国人很友善,一些家长也乐于请他们给小孩教英语。

  皮索罗的签证早已过期,像他这样签证过期但仍滞留在中国的人为数不少。他有时候回国就借用新来的“同乡人”的护照,他说“非洲朋友圈”也经常这样互相借用护照。有些外国人认为,中国人一般分辨不出黑人的长相差别,运气好点就可以侥幸应付检查。即使也有被边检查获的时候,但他们被遣送回国后仍会想办法办理合法的签证来中国。

  2007年10月带团从非洲考察回国的中投国信国际文化交流中心总经理吕海军告诉《环球》杂志,在中关村电脑市场卖1000到2000元的二手电脑,在非洲只要承诺保修1至2年就可以卖到400至800美元(约2800到5600元人民币)。中国和非洲的一些产品存在巨大价差,给一些在华的非洲人提供了商机。一次吕海军乘飞机去非洲,在机场登记检查时,曾看见一位返非旅客的行李箱里装满了手机。

  皮索罗在接受《环球》杂志记者采访时说,偷渡来中国的“家乡人”在逐渐增多。这些人一般家境贫寒,他们打算在中国挣些钱后再回国。由于没有合法身份,他们一般只能在非洲商人开设的公司工作,主要从事接单、下单、跟单、出货等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非洲商人给这些“偷渡者”开的工资很低,有时候商人之间会互相“倒卖”偷渡者。这些偷渡者大多生活在广州,因为广州有很多工厂,中国与一些非洲国家间的商品贸易也主要集中在那里。

  偷渡者中也有“混”得不好或者不服管理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包括抢劫或行骗,用假外币骗兑人民币是他们的惯用手法。

中国的新钱袋

文/本刊记者 杨振宇

  印度第一大软件企业塔塔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就设在中关村软件园一栋别致的小楼内。每当中国同行在此经过时,多少会感到有些异样,因为他们知道,最强劲的对手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同样,楼里的印度人也觉得很不爽,因为中国人正在从各个方向冲击着他们在服务外包领域的霸主地位。以往,像纽约服务外包大会这样的场合完全可以看作是印度人的同乡会,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面孔出现其间,而且他们的接单能力正日益加强……

  这就是服务外包领域里的“龙象之争”。当中国人意识到服务外包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时,便带着极大热情,有步骤地开始了“从全球制造中心”向“世界办公室”的转变。

  诱人的蛋糕

  “服务外包就是企业将非核心服务活动交给其他企业进行,从而达到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提升企业对市场环境迅速应变能力并优化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一种服务模式。”中关村软件园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高级顾问陈举用尽可能直白的语言告诉记者,“服务外包分为信息技术外包服务(ITO)和业务流程外包服务(BPO), ITO强调技术,更多涉及成本和服务,BPO更强调业务流程,解决的是有关业务的效果和运营的效益问题。”

  2007年12月11日,在天津举行的“首届全球外包大会”上,来自18个国家的专家一致看好全球服务外包业的前景,并对其发展作出预测。

  澳大利亚前总理、亚太总裁协会全球主席鲍勃·霍克说,经济全球化带来了生产要素的迅速流动,为国际服务外包发展带来机遇。他提供的数字显示,2007年国际服务外包额总值有望达到1.2万亿美元,超过了澳大利亚的国民生产总值。并且,在未来几年里,全球服务外包业仍将保持30%~40%的增长速度。

  除了巨大的市场空间外,中国人更看重的是服务外包作为一种新型的产业模式,以其科技含量高、附加值大、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吸纳就业能力强等特点,成为优化外商投资结构、提高利用外资水平的重要方式。正如商务部部长助理崇泉所指出的,服务外包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的重要标志和全球产业转移的重点。对中国而言,积极承接服务外包,有利于加快转变外贸增长方式,大力发展服务贸易;有利于提高利用外资水平,优化吸收外资结构;有利于创新服务业发展模式,带动现代服务业发展;也有利于建设环境友好型和资源节约型社会。

  中国在行动

  “我们去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服务外包的研究上了。”北京WTO事务中心经济部的廖涛告诉记者,“2007年北京在服务外包方面的举措非常多,包括制定服务外包联席会议制度,成立服务贸易协会,出版服务外包专刊等等。”

  其实,过去两年里服务外包在中国遍地开花。中国先是在《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建设若干服务业外包基地,有序承接国际服务业转移。” 2007年3月,国务院颁发了《关于加快发展服务业的若干意见》,提出要把大力发展服务贸易作为转变外贸增长方式、提升对外开放水平的重要内容,并把承接国际服务外包确定为扩大服务贸易的重点。

  目前,商务部正在会同有关部委实施服务外包的“千百十工程”,力争“十一五”期间,在全国建设10个具有一定国际竞争力的服务外包基地城市;推动100家世界著名跨国公司将其一定规模的服务外包业务转移到中国;培育1000家取得国际资质的大中型服务外包企业,实现2010年服务外包出口额在2005年的基础上翻两番。商务部已将北京、大连、西安、深圳、成都、武汉、南京、上海、杭州、天津、济南、合肥、长沙共13个条件较为成熟的城市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基地城市”,将苏州工业园区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示范区”,将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认定为“中国服务外包培训中心”。

  在地方,服务外包的推进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据媒体报道,从2008年开始,广州市每年将投入10亿元财政拨款,用5年左右的时间将广州打造成世界知名的国际性服务外包中心;无锡市制定了意在实施服务外包城市新战略、打造“中国服务外包示范区”的“123”计划;烟台市则希望经过3~5年的努力,将烟台建设成国内优秀服务外包城市。郑州市即将出台《加快服务外包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2010年成为中部地区乃至全国重要的服务外包产业基地的目标……


“人力资源部是我们公司最忙的部门之一,”软通动力的李青青告诉记者,“每到大学生毕业的时候我们都会兵分几路去全国各地举行各种招聘会、说明会,可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少!”记者随机在中关村软件园内走访了几家企业,发现来客登记簿上“事由”一栏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是“应聘”。“尽管东软、博彦、软通动力、文思这样的大型企业每天以几十甚至上百的速度增加员工,但依然感到人手紧张。目前在服务外包这个领域内没有用不完的人,只有干不完的活。”一位业内人士认为人才制约了中国服务外包的发展。

  麦肯锡与商务部联合发布的《将中国打造成服务外包产业的全球巨人》白皮书称,作为全球服务外包市场上的新生力量,中国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但前途并非一片光明。人才瓶颈和统一的品牌形象是中国进入更广阔服务外包市场主要的障碍和挑战。

  “只有理论知识,动手能力太差!”某软件企业的高管抱怨说,“刚毕业的大学生远不能满足企业快速增长的需要,很多外包企业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没过多久就被其他企业高薪挖走了。”

  有资料显示,在中国的服务外包行业,因为人手不够而不能接单,已经成为企业普遍的烦恼。

  对印度服务外包的发展有着深刻了解的陈举告诉记者,在服务外包领域里,做强企业同样要依靠品牌的力量。中国服务外包企业在规模、资质、交付能力、关键客户资源等方面与印度同行相比均存在较大差距。“在印度的班加罗尔,数万人的大型企业随处可见,但中国最大的服务外包企业不过6000人。服务外包就是一个人脑加电脑的行业,人员达不到一定规模,根本接不到大单。中国排名前十的IT服务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仅为20%,而印度的十大IT公司占有的市场份额高达45%。”陈举告诉记者,在关键客户资源把握上中国服务外包企业还显稚嫩,他们多数从日本市场起家,还没有真正进入欧美市场。而且多数企业缺乏直接从欧美发包商手中接单的能力,只能承接第二、第三包业务。

  在服务外包的热潮中尽管与印度等国存在较大差距,但中国仍有巨大的吸引力。

  陈举向记者列举了一系列数据:中国在初级人才、基础设施、成本、国内市场、外商投资等方面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基础设施为例,中国拥有世界级的电信基础设施,可实现99.98%的网络连接率,能够为主要软件基地提供稳定、不间断的双电源供电。超过30个城市拥有国际机场以及国际直达航班,与其他国家相比具有明显的优势。此外,中国拥有超过200万的日语、韩语人才,在与北亚的语言和文化近似性方面具有其他国家难以比拟的优势。

  “政府应在产业政策,品牌建设方面提供支持,帮助企业提高接单能力,最终形成国家品牌。”陈举说,“如何把我们既有的优势转化为胜势才是问题的关键,而这需要政府、企业、行会的共同努力。”

从Made in China到Cultured in China zz

——写在首度南方周末文化原创榜边上

  作者:本报编辑部

  创造力有如花朵它是娇贵的,国色天香怒放也是脆弱的,易被雨打风吹去因此,它需要更丰沛的阳光,无污染的水,自由的空气……

  今日中国为什么需要原创性的、生机勃勃的文化产品?最直观的原因是,光有Made in China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需要我们称之为的Cultured in China。经济繁华与权力荣耀都抵不过时间的淘洗,如果面向未来我们无言相告,譬如没有一本书或者一部电影来深刻地铭记这一时代,那么自1978年以来全体中国人辛苦开创的激流般的30年,多年之后就将是历史上的南柯一梦。

  更本质的原因是我们是人类一员,我们本能地需要杰出的文学艺术。俯察宇宙之大,品类之盛,微妙之美永远不能穷尽,普鲁斯特因此写道:“我曾经长久地凝视着一株开花的李子树,贪婪地留恋着其中的真理。”

  我们每个人也都需要信念和价值观,以免自己身陷尘嚣之中、随波逐流而内心惶恐。这个国家更需要思想,否则在国家命运的紧要关头,常识就不能与愚昧对抗,理性就不能与盲目制衡,其结果就将如索尔·贝娄警告的那样:“当胆怯的智慧还在犹豫时,勇敢的无知已经行动了。”

  人们不只是在今天需要这些,并不只是在拥有了自1978年之后令人眩晕的30年经济增长之后需要这些,我们过去、现在和将来都需要精神的丰足。只是在如此急遽变化的年代,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文化的指引。

  文化是国家的灯塔。如今的中国正在全速夜航,我们需要一个指引、一个方向、一种给予信心的力量。

  可是今天,机制与文化,仍然是这个快速强大起来的国家的两只跛足。毋庸讳言,中国文化的原创力并不出色。我们本国出品的电影大多没什么好看或根本就看不到,本国出品的电视节目除了严肃脸孔就是诸多莫名其妙的眼泪与感动。本国的戏剧还不是那么精彩,本国的图书也多不足观。

  今日中国还是一个文化大国吗?报纸上的文化版面已经成为稀缺产品,电视上的读书节目纷纷在收视率上一败涂地。这里最寻常可见的景象是,文化名人们追逐着新闻热点而非真问题,新晋的年轻人则热衷于一夜成名式的冒险和投机。至于一些思想深刻的文章——也许有人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大学,问题多多的大学,也并没有为中国文化的未来描绘出清晰的愿景。

  有时我们把这难堪的局面归结为历史债务。曾有很长的时间,这个国家既阻隔了西方文化,又破坏了自我传统。也有很长的时间,文化被当作政治诉求的附属品而日渐萎缩。至于最近一些年,好像又被归为了文化空窗期:过去穷怕了,如今都忙着赚钱,哪顾得上什么文化?

倘若往日已矣,来日可追,人们就更应该关注另一个现在时的问题:人们的精神自由与表达自由。精神自由是文化产品的水、阳光、空气。我们不能设想一个清教式的时代会产生《兰亭序》般的达观自在,更不能设想在严厉的精神控制之下,西方文化会在中世纪之后突然迸发出文艺复兴的灿烂星光。

  没有让人舒展的制度安排,就没有舒展的人;没有舒展的人,就没有舒展的精神;没有舒展的精神,就没有舒展的杰作。在今日中国,文化管理制度的进步远未达到终点,人们有理由感到制度改善的急迫。在譬如电影能否实行分级制这样的简单问题上,我们原地打转已经太久。图书、电视、戏剧等文化门类的生产,同样急切需要开明、清晰、公道的制度来保障。

  在今天,是否改善文化制度已经不是选择题,而是是非题。我们应该意识到文化不是经济的花瓶,而是国家精神之根。

  没有杰出的文化生产,公众就会失去精神的方向。谁能设想没有惠特曼的吟唱、林肯的演说的美国是什么样子?在中国,千年之前的人们会在那些优美醇厚的文章中得到精神的慰籍,观照人生中的至善至美,而今天的人们已经难以得到相应的体验。倘若人们的精神生活趋于荒芜,小至社群,大至国家,就会被仅仅当作逐利的舞台,人群中的正直与温柔也就将荡然无存。

  我们正在面临着一个来自世界的问题:今日中国人将成为没有文化和信念的地球寄生者吗?如果有自信心的话,我们就不能只把这一问题视为冒犯。我们需要以国家文化的重回精神高地,来给出答案。

  中国需要一个制度体系,让普通人选择有教养的生活方式,比如诚实正直,而不会利益受损。中国也需要一种价值确认,鼓励那些最有才华的人去点亮国家精神的灯塔上的火光。在此之前,中国需要一块精神自由的土壤。我们也需要真正尊重文明成果的教育方式,比如不要求小学生们在作文本上写虚伪的文字,允许他们“我手写我心”。

  如今,我们看到那文化灯塔正在建起,也看到它陷于流沙之中;我们看到中国文化有着勃勃生机,也有着失范之虞。

  在新闻纸上,我们划下这灯塔增高的标尺线。我们记录在每一年的文化各领域中点选出来的原创作品,向她们致敬,以供人们来年参照,以及超越。中国文化的未来意味着平庸的广度,还是光荣的深度?不是我们的时代在问历史,而是历史在问我们的时代。

  未来是正在到来的现实,让CulturedinChina的未来之光,照亮中国的现实!